平安王府_把酒话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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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王府

  一路上晓行夜宿,到了第三天傍晚时分,终于进了京城,进城的时候天上开始落了雪珠子,京城也比平安城更冷了一些,进城后,车子放慢了行进度,蕙畹这时才睡了一大觉醒了来,掀开棉窗帘向外望去,前方青石漫地的一条长街,暮色中,可以看见前方庄严肃穆的牌楼上,篆刻着几个大字尚德坊。

  蕙畹大概知道,这个坊相当于现代的区一级的地方,是古代城市的分割名词,名字多以街道命名,进了尚德坊,就是一条二十四步宽的长街,两侧没有商家,也少有行人,偶尔经过的车辆,都是很是奢华,走了一箭之地,就见街道两边都是高大的青砖墙,每隔一段,就是一个深宅府门,一晃而过,蕙畹也看不清晰,到底是什么府宅,不过只从气势和那透出的参天古木就能看出,不是寻常的百姓门庭。

  走了半刻钟,车子停了下来,门外的小厮低声而恭敬的道:“回世子爷,平安王府到了”蕙畹一愣,看着杨紫安指指外面道:“这里也是你家”杨紫安微微一笑道:“说到底,这里才是我们平安王府的老宅子,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随我下去吧”蕙畹道:“我不是要跟着洪师父的吗”杨紫安挑挑眉瞥了她一眼:“怎么,和我在一处起居不好吗,开春就是大考,先生那里有功夫顾得来你”蕙畹撇撇嘴道:“那师傅干嘛非带着我来进京”杨紫安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脑门道:“牛心,到了这里,必然还是要上学的,你不要以为洪先生忙,你就可以松散了,哪里有这样的事,先生就是怕你不在他身边惫懒了去,才一并带着你进京的,好了,洪先生进城没多久,就和咱们分开,自回学士府去了”蕙畹歪歪头道:“我怎么不知道”春花在一边扑哧一声笑道:“三公子睡的那么实,又是睡了这半日,就是打雷了,恐也不知道的”蕙畹不禁脸一红,心道一路上枯燥无味的紧,不睡觉又做什么,大约自己睡觉的时候,洪先生辞了回去,可是自己本以为是跟着他的,这怎么跟着杨紫安来了,他们宗室之家,毕竟规矩大些,蕙畹有些不大原意,杨紫安伸手把她的银红羽缎面狐狸毛离子的斗篷与她披上,把风帽严严的给她裹上,打量片刻,还算扎实,才开口道:“洪先生家里人口繁杂,你在那里恐生不虞,所以还是和我在王府里起居为宜,且,既然来了这里,必要进宗学上一阵子的,你随我去倒也便宜”春花拿了杨紫安的青缎子猩猩毡鹤氅给他披上系好,遂打起帘子,推开车门自己先下了车,杨紫安才扶着她的手缓缓下车,又伸手把蕙畹抱了下去,蕙畹到不觉的什么,反正向来是杨紫安照顾她惯了的,可是在王府门前候着的王府的管家下人们,却都不禁一愣。

  王府在京城的管家叫杨忠,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是伺候平安王长大的奴才,如今是府里的管事官,相当于四品的官位,很有体面,杨奇迁居平安城,杨忠却没有跟去,一是京城王府毕竟还要有可靠的人打理,二来杨忠的三个儿子如今在京里当差,也混出些体面,故留在这里,即可管着王府事务,也可承天伦之乐,因此并没跟去,左右每年平安王也要进京两次的,倒也经常得见。

  因着这个缘故,即使杨紫安也会称呼他一生忠叔,可见他的地位然,这次忠叔早得了信,说是这一次世子要随洪大人进京来,恐要住大半年,遂高兴的领着合府上下,连着拾掇了近一个月,把那库房里的家什都寻了出来摆上,窗子都用上好内造的竹篾纸重新糊了,尤其世子起居的紫雪斋,更是收拾的妥妥帖帖的,只等着世子爷一来就是各处都顺手的。

  先头报信的一来,忠叔就急忙带着有些体面的下人们,在府门下迎候着,眼瞅着快到了掌灯时分,才看见远远行来的马车,忙打叠起精神来,谁想,世子下了车,一回身从车里抱出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忠叔猜定是一起来的叫博蕙的伴读,不过看世子这个宠溺的劲头,倒仿佛是他自己嫡亲的幼弟一般,还真很出忠叔的意外。

  世子爷没有兄弟姐妹,从小难免孤凄些,可是并不是个很温和的主子,除了皇上,还真没看他对谁这么真心实意的上心过,令人暗暗纳罕,不过即是小主子在意的人儿,就要仔细伺候才是正经,想到此,急忙上前行礼,杨紫安跨前一步,扶住要行大礼的忠叔开口道:“不必行此大礼,您老人家这一向可好”忠叔微微躬身笑道:“拖王爷和世子的福,老奴身子还算爽利”杨紫安点点头,伸手牵过蕙畹道:“博蕙,这是府里的管事忠叔,忠叔,这是博蕙”杨忠急忙要行礼,蕙畹暗暗翻白眼,心道世子那么大牌都不用你行礼,我岂能受的住,遂,还没等他躬身,就急忙抢上前一鞠躬道:“忠叔好,以后您老叫我博蕙就好”杨忠这才笑了笑,抬仔细打量眼前的小人,四五岁大小,长的眉清目秀,比素日里见过的那些女孩儿们还要漂亮几分,梳着两个羊角辫,用银红的缎带系住,垂下的璎珞子上,缀着几颗圆润的珍珠,身上穿的银红羽缎面狐狸毛里子的斗篷,风貌上镶着一圈白色的毛边,映的她的小脸儿更加晶莹剔透,尤其一对黑亮璀璨的眼睛,咕噜噜转着,瞧着,就带着十分的喜兴和机灵,好一个出色的小公子,竟比京里宗室的公子们还要体面,这只头一次见,杨忠就觉得心里分外喜欢。

  眼瞅着天上的雪越大了,杨忠急忙伺候着他们进府,蕙畹抬头看去,气派的五间房大门,中间的三间敞开着,廊檐上悬着大红宫灯,上面一块精致气派的匾额上,写着平安王府四个大字,灯光下,可以隐隐看见屋顶上覆的绿色琉璃瓦,和屋檐处安放的吻兽,门前设有石狮子,雌雄各一,分列在大门两旁以壮威势,相比平安城的王府,这里仿佛更有皇家气韵。

  杨紫安牵了她的手走了进去,从大门进去,蕙畹顿时暗想,这辈子大约就这一次了吧,进了里面是王府深宅,回廊假山,古木参天,错落的景致令人目不暇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各处的宫灯映照的天上缓缓而下的飞雪,真好像如一场大梦一般。

  从回廊出进去,行了也不知道几进,才到了一个精致的四合院子,抱厦游廊后面是五间正房,侧面是一明两暗的厢房,院中花木不多,只有一颗不知过了多少年的紫藤,架在正房侧面,搭建起一个天然的花廊,可惜如今初冬,若是到了春天,这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正中的廊檐上置着一块匾,上面提写着紫雪斋,两侧廊柱上的对联,是摘自明朝王世贞的诗句:“紫雪半庭长不白,闲抛簪组对清吟”很有意蕴,院子里甚是阔朗,打扫的也干净,行到这里时,廊檐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使得整个院子有一种别样的清韵,廊下的宫灯随着寒风微微摆动,晃动的灯影,明明暗暗的,使得蕙畹顿时觉得身上有些冷浸浸的。

  下人打起帘子,杨紫安牵着蕙畹走了进去,迎面一阵暖香扑来,蓦地冷热交替,蕙畹不禁打了一个激灵,秋桂急忙上来伺候着她脱了外面的大衣服,搭在一边的蟹爪纹鸡翅木大衣服架上,春花也已经服侍着杨紫安脱了衣服,两个不认识小丫头,打起东面的帘子,蕙畹跟着杨紫安走了进去,里面的温度更高些,细细而精致的香气氤氲在各处。

  蕙畹四下打量了一下,东面靠墙临窗设了一个紫檀嵌黄花梨的大罗汉榻,侧面有一几案,上面摆着一个鸂鶒木象牙雕喜鹊登枝插屏,榻上设有榻桌,桌上一个青玉狮子的精致香炉,正冉冉飘出丝丝缕缕的香气,一时也辨不出是个什么香味,榻上置着厚软的垫子和靠枕,杨紫安做在左,指了指右道:“博蕙,你坐这里来暖和”蕙畹看了看他,也坐了上去,一坐上去,才现,下面原是个脚炉,热气从脚下传上来,顿时蕙畹感觉舒服了很多,一时丫头打了热水来,两人净了手脸,又泡了滚滚的茶来,才算消停了,忠叔在一旁暗暗瞧着,自己小主子对这个博蕙公子也太上心了,遂开口道:“回世子爷,博蕙少爷安置在荣华轩您看可好”杨紫安摆摆手道:“不用那样麻烦,安置在这院西边的暖阁就好”忠叔不禁暗暗抽气,这个园子一直是世子爷独寝的,这时竟然要和这个博蕙公子共同起居,这……杨紫安瞥了博蕙一眼笑道:“忠叔去传晚膳吧,左右就我和博蕙两个,不用刻意繁杂,弄些适口清淡的小菜也就是了,就摆着这榻桌上,倒也方便”忠叔急忙命伺候的丫头们下去传膳,来来去去的不知道多少下人,看的蕙畹有些眼花缭乱,秋桂在一边也看傻了眼,那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饭菜上来,不过是鸡丝脆酥卷,糟鸭舌,糖醋白藕和一盘子烧冬菇,并几样精致的小食,倒也清淡,蕙畹吃了小半碗饭,喝了一点子娃菜汤也就饱了,杨紫安胃口不错,堪堪吃了两小碗饭。

  一时饭毕,上了茶来,杨紫安挥退伺候的下人,只留了春花秋月还有蕙畹的秋桂在屋里,蕙畹见人都下去了才道:“你说的西暖阁在哪里”杨紫安笑着伸手指了指西侧的厢房:“就是那里,外面的耳房正好你的丫头可以睡在那里”蕙畹不禁有些膛目结舌的道:“你说,我和你一起住在这个院子里吗”杨紫安点点头道:“自打你这次病了,身子越的弱了些,况现在又是冬天,我这里是府里最暖和的所在,你住这里最好”蕙畹心里觉得不大方便,但又想不出借口拒绝,算了,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吧,想透了,不禁有些困倦起来,杨紫安扫了她一眼道:“去沐浴歇着吧,这三天你也没得歇,大病初愈恐禁不住”蕙畹点点头,跳下了软榻,杨紫安喊住她道:“我拨了秋月去给你打点可好”蕙畹一惊,急忙回头笑道:“秋月姐姐还是留着伺候你吧,我有秋桂就行,您忘了,我以前可都是自己动手的”说着飞快的带着秋桂走了出去,杨紫安摇头失笑,所谓的西暖阁,就是这紫雪斋院子里西侧的三间厢房,典雅精致,三天的舟车劳顿,蕙畹还真累的很,进了寝室,看到那张豪华的金丝楠木透雕垂花柱拔步床,恨不得立时就趴上去,可是两个丫头从侧面偌大的琉璃烫金屏风后转了出来,半透明的屏风,可以看见后面袅袅上升的热气,秋桂道:“我服侍公子去沐浴好了”蕙畹示意秋桂把外面的门都关好,蕙畹转进来了屏风后,后面是一个偌大的木桶,里面放了半桶热水,水面上飘着密密一层花瓣,秋桂服侍她脱了外面的袍子靴子,蕙畹就把她遣了出去,开玩笑,虽然都是女的,虽然自己才四岁,可是让别人看自己的**,蕙畹还是不太习惯的,虽然刘氏经常给她洗澡,但自己的娘亲毕竟不同旁人。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纯粹是矫情,现代时,那么暴露的比基尼都穿过,还能保守到哪里去,大约自己也被这里的人同化了,蕙畹踏进木桶泡了一会儿,抵不住睡意,竟然在水里睡着了,一阵叩门声把她惊醒了过来,还好睡的时间不长,水还热的,急忙出了木桶套上里衣,秋桂已经出去问道:“是哪位”春花的声音轻轻传进来:“是我,三公子可安置了,世子让我送些驱风寒的丸药过来,你给三公子服下去再睡下,免得明日起热来可不好了”蕙畹披了袍子坐在床上道:“有劳春花姐姐了,秋桂你去开门”秋桂开了门放了春花进来,在回来急忙拿起帕子去搅干蕙畹的头,春花进来一瞧不禁有些怔楞,灯光下的博蕙公子显见刚沐浴完毕,头半干的松散下来,眉目婉转,竟和女孩子一般无二,遂笑着打趣道:“我说博蕙公子这等人才偏托生了个男儿,若是个女儿家,不定将来多少家上门求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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