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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客朋友请注意_26

  现在的问题是,两个大塑料桶的盖子谁来揭。

  陈仰看一圈,吸口气,往桶那里走了几步,不知怎么想的,他扭头去看少年。

  朝简拄拐走在他身旁,却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还催他快点。

  陈仰的额角抽了抽,简单给自己做了下思想工作,尸体而已,不是鬼。

  十几秒后他就走到角落里的坐椅旁,一手一个去揭塑料桶盖。

  没揭开。

  像里面有什么吸住了。

  陈仰只好一个个来,他费半天劲才掰开一个盖子,那条缝刚出现,就涌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缝变大,盖子整个揭开,映入陈仰眼帘的就是一桶碎尸块。

  一块挨着一块,挤压得很紧实。

  腌肉一般。

  陈仰是不怕,但恶心,他忍着反胃去掰开另一个桶。

  两个桶全揭开了。

  候车室里被令人左右的血肉味道笼罩,孙一行软倒在了椅子上,两条腿抖个不停。

  另外两个中年人都哇啦哇啦的吐了起来。

  一时间又添加了呕吐物的酸味。

  空气更难闻了。

  文青不知何时蹲到了陈仰一旁的椅子上,他兴奋的伸脖子看桶里的碎尸:“哇,骨头竟然都敲碎了,大手笔啊大手笔。”

  陈仰:“……”

  文青摸摸下巴,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我猜是个女鬼干的,心细。”

  陈仰的脸一白,闭嘴行吗?

  “哎呀,才死了两个。”

  文青从椅子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太慢了,要快点啊,这么多人呢。”

  陈仰有点发毛,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盯着两个桶的碎尸看,还抓着桶的边沿,把桶摇了摇,震几下。

  被那味道冲到的文青翻了个白眼。

  难怪冯老……

  文青眼里闪了闪,嬉笑道:“帅哥,你在找什么?”

  “头。”

  陈仰不跟他说,对的是另一边:“桶里好像没有。”

  朝简语调稀松平常:“倒出来看。”

  陈仰:“……”

  文青:“……”

  .倒出来是肯定不行的,摊在地上能吓死那两个中年人。

  陈仰让孙一行去厕所拿了拖把过来,检查完桶里的碎尸,真的没有头。

  第二个了,头都不知去向。

  陈仰把两桶碎尸拎出了候车室,放到过道上,打算制造动静引出其他候车室的新人。

  该刺激刺激他们了。

  文青对陈仰的这个举动嗤之以鼻,他说智障们就是要死,死多了,规则才能快点被发现。

  陈仰的观点跟他不同,对于其他队员们,可以不绝对信任,不把背后交出去,但还是需要。

  像第一个任务,张延他们就都有查到线索。

  “帅哥,我们道不同啊。”

  文青眯了眯眼,耸肩邪笑:“那就看谁在这一轮活到最后吧。”

  他手一抛,硬币在上空奇异的翻转,迟迟不落。

  陈仰没注意那枚出场率很高的硬币,注意的是文青抛硬币袖口往下滑,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他这手和他的性格一样,都不符合那张乖乖仔脸。

  宽大粗粝,手腕上都是细小伤疤,新的旧的,数不清。

  利器划的。

  陈仰等文青走了,就跟朝简提起他的那些伤。

  朝简垂眸:“自残。”

  陈仰一愣。

  “伤口分布的间距有规律,长短,粗细,深浅都有讲究。”朝简平淡的语调,说着可怕的话,“不是抑郁,是创作。”

  陈仰看少年的眼神有点奇怪:“你怎么确定的?”

  刚才也没见他有多关注文青。

  陈仰想到少年吃的抑制类的药,再联想他失控时的片段,咽了咽唾沫,迟疑道:“你不会也……”

  朝简冷冷看他。

  陈仰迫于压力,正要把这事翻篇,就见少年撩起左手的棒球服袖子。

  “有吗?”

  陈仰眼前是一截冷白的小臂,有肌肉,线条利落,他一边觉得这位真的话不多,说干就干,一边认真摇头。

  有他羡慕的男人味很重的体毛,没伤疤。

  朝简放下袖子,拢拢眉峰,又道:“一个朋友有同样的嗜好,没有乐趣就打磨自己。”

  陈仰点点头接下了他不是很情愿的解释。

  朝简挥拐杖敲几下,在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里拄拐进第九候车室。

  陈仰跟上他,反手关门。

  过道上惊叫连连。

  第九候车室里是一片灾难后的惨淡。

  陈仰没管驼鸟孙一行,他找另外两个新人问话。

  三七分要不行了,裹着花被窝在椅子上奄奄一息。

  工人的状态好一点,能答话。

  “大叔,你记不记得光头出事前做了什么,或者说过什么话?”

  陈仰温和道:“你仔细想想。”

  工人通红的眼肿的像两个鱼泡,他搓搓腿,操着闷干的嗓子:“没啥啊……”

  陈仰不催促,只给他一瓶矿泉水,耐心的等着。

  第一个死的新人是自己跑出去的,呈现的规则之一是不能离开车站,第二个死的从头到尾就在候车室。

  肯定是触犯了什么。

  工人浑浑沌沌的喝了小半瓶矿泉水,垂下头抹把嘴。

  “知道你们几个在外面,灯也很亮,我们就都很放松。”

  工人大口大口呼吸,忍不住哽咽道:“光头说他腰肌劳损,老毛病,坐久了腰不行,就去后面躺着了,我跟老李在前面点。”

  “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真的,什么声音都没,怎么就……好好一个大活人,离我们也不远,两排还是三排,就在一个候车室……”

  工人说到这被一声怪叫打断。

  “鬼干的!”

  三七分,也就是老李,他把头死死蒙到被子里,浑身瑟瑟发抖:“鬼……有鬼……真的有鬼……鬼来了鬼来了……”

  有稀拉水声顺着老李躺的椅子流到地上,伴随一股热骚味。

  老李吓失禁了。

  随着老李翻来覆去念那句话,候车室里变得阴冷起来。

  陈仰把外套紧了紧。

  工人突然叫道:“光头还说候车室的椅子好冰!”

  “他说了好几次,就说椅子怎么这么冰啊,好冰啊。”

  “一直抱着自己搓胳膊。”

  正在做同一个动作的陈仰一抖,人整个弹起来,他本想往朝简那站,结果腿发软,脚下打晃,直接坐到了对方腿上,又如同被人跺到尾巴似的,火速蹦到一边。

  朝简全程半阖眼眸,面不改色,仿佛老僧入定。

  陈仰擦一把冷汗,若无其事的问孙一行能不能感受到什么?

  孙一行埋在公文包后的脑袋摇了摇。

  陈仰看男人背后的西装湿了一大块,瘦弱的背脊轻微颤动,他问道:“你还好吧?”

  孙一行点头又摇头,小声抽泣道:“我其实感受到它们会怕,可是比起它们,我更怕死尸,太吓人了。”

  跟他相反的陈仰:“……”

  第二个死者把后半夜变得尤其漫长。

  那些新人终于开始慌了,他们原本以为什么也不管,只要老实待着就行,哪想到不出火车站也会死。

  那就是有东西不让他们准点上车。

  四个班次,这么多人,还会有人死的,下一个不知道是谁,有可能是自己。

  轻松,贪婪会像瘟疫一样传染,哭声跟恐惧也是。

  以及怨恨。

  本来庆幸亲朋好友不见了是在真正的火车站,还活着的,现在会想,为什么来这里的不是对方,为什么自己要碰上这种事。

  负面情绪藤曼一样交|缠着,在不安的浇灌下疯狂生长。

  凌晨两点多,新人们都没在自己那辆车的候车室,也不敢四处乱走,就全部集中在过道上面。

  二楼的过道只撑着一个书摊,就在死了两个乘客的K32第九候车室外面,已经被翻过了,他们还是选择了那里。

  有人找过了说明没危险。

  这样他们既能消磨时间,又能在一起,人多点,人气就重点。

  他们其实不知道找什么,只知道是不寻常的东西。

  那两桶碎尸也还在过道中间,没人敢上前提走,大胆的也只敢砸一些书进去,把桶口盖住。

  陈仰在第九候车室靠近门口的那排椅子上坐着,手上是自己当时进站后买的杂志。

  旅游类的,全是青城的景点。

  这座古韵犹存的城市,在镜头下很美。

  陈仰翻一页,有点愣神:“竟然还有三连桥……”

  手肘碰一下身旁的少年,激动道:“你看,我们住的地儿!”

  朝简靠着椅背的头歪向陈仰,撩起眼皮,有些猩红的眼看着他。

  少年的低气压汹涌而来,陈仰的兴致被打消了,他犹豫着举起杂志:“三连桥,在这上面。”

  朝简没瞥一眼,只是盯着精神抖擞的他,眉头皱了皱,鼻音很重:“我在睡觉。”

  “啊抱歉。”

  陈仰想找人聊天,他虚虚的合着杂志:“你接着睡吧,我去孙一行那边。”

  拐杖横在他脚前。

  “待着。”朝简喉间溢出这两个字,气息又变得悠长。

  陈仰不惊讶少年有常人做不到的入睡速度,见多了,只觉得他似乎浅眠,很难进入深度睡眠。

  这样睡再多也不行。

  不像他,睡眠时长短,质量却很好,完全够用。

  陈仰翘着腿看三连桥的介绍,浑身的寒毛猛然竖了起来。

  这上面有个景点,他记忆里的三连桥并没有。

  陈仰顾不上朝简生气,还是叫醒他确认:“我们那没有这个地方吧?”

  朝简没出声。

  陈仰自动当成默认:“任务世界不是只有一个做任务的青城站,是真的有青城这个城市,也有三连桥,杂志上的就是?”

  他不自觉的抚上杂志里的那个景点照片:“我们做第二个任务了,也没去过任务地以外的地方,不知道外面什么样。”

  “这里的世界,也有身份证。”

  “你说……任务世界会不会是现实世界的修改版?”

  少年又睡着了。

  这次睡得不太好,不知是进入了什么梦境,周身气息极冷,眉间有一片深谙的阴影,抿得泛白的唇轻轻动着,在梦呓。

  陈仰下意识把耳朵凑上去。

  很模糊的音节,听不清。

  少年像是机械木然的发出来的,又似是克制着在像谁呼喊。

  陈仰怔了怔,他再听,梦呓就没了。

  少年很需要睡眠,陈仰不得不暂时收起满腹疑惑,拿手机把景点照跟周围的文字介绍都拍下来,他察觉到一道软弱的视线,迎过去招招手。

  孙一行起身来陈仰这边,挪一步就看一眼沉睡的朝简,很畏忌的样子。

  古代裹小脚的小娘子走得都比他快。

  陈仰在监狱里见过不少跟孙一行类似的人,有的是本性如此,半辈子老实懦弱,之所以会进去,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来了次绝望反击。

  有的是性格狂放无所顾忌,却没有强大的实力,在里面挑衅这个挑衅那个,被教训怕了,变得胆怯。

  这类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心想守着自己的三分地。

  陈仰不知道孙一行的三分地是什么,他扫了眼对方始终不放下的公文包,里头装的不像是电脑,估计是文件类。

  “你是青城哪的?”陈仰把杂志放回背包里,在孙一行坐过来时问。

  孙一行抽抽鼻子,打了个哈欠:“运河南边,那块你可能不……”

  “我去过,”陈仰打断他,笑着说,“那边有青城最大的游戏厅,我以前放学会去玩。”

  也许是陈仰是和朋友闲聊的态度,又或是聊到了熟悉的东西,孙一行的腰背挺起来了点。

  “现在游戏厅还在,生意不好了。”

  “也正常,网络时代,游戏都在网上玩了。”

  陈仰明显感觉孙一行放松了,他往下问道:“你这次本来要去哪里?”

  孙一行抠着公文包:“出差。”

  他垮下清瘦的脸,苦笑着说:“我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文件送不到客户手上,工作肯定没了。”

  “好不容易做够一年的工作,又要重新找呢。”

  男人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我都快四十岁了,还住在二十来平的出租屋里,没什么积蓄,工资都拿来还债了,我这种人是讨不到老婆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真是没用啊……”

  陈仰看他抠公文包的手指,干燥起皮,指甲是营养不良的那种颜色。

  “这个空间的时间点跟真实世界不同,你回去的时候,人还在火车站,车也没开。”

  孙一行哭红的眼瞪大,沾着泪水的嘴唇微微发抖:“真的吗?”

  “嗯。”

  陈仰给他纸巾让他擦鼻涕眼泪。

  这次的任务,新人是在火车站的乘客里面挑的。

  随机还是特定未知。

  老人应该都是发车票,从自己住处赶来的。

  后面传来一声闷响。

  工人的麻灰旅行包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那旅行包绷得拉链有一小半没拉上,这会他捡起来想使劲拉一拉,结果拉链直接扯断,一盒奥利奥露出大半。

  只是奥利奥也没什么。

  但是,工人越想把奥利奥塞进去,劲就越使不对,旅行包被他拽得变形,拉链口往地上斜,里面的东西劈里啪啦掉下来了很多。

  蛋黄派,三加二夹心饼干,旺仔牛奶,芝麻糊,火腿肠,花生糖,薯片,凤爪,面包……

  全是吃的。

  这是搜刮过一个超市?

  陈仰把滚到他这个方向的巧克力金蛋捡起来,拇指跟食指夹着,随意一丢,那金蛋就准确掉进了工人的旅行包里。

  孙一行不合时宜的惊叹:“好准,会打球的吧。”

  陈仰的嘴轻微一抽。

  工人蹲地上把吃的都装回包里,勒勒包带,在陈仰看向他时,憨厚的笑道:“这不,我看大家都拿,就也拿了点。”

  陈仰没说什么。

  工人觉得陈仰是在看不起自己,就没了笑意,沉默着把包带扎紧不让东西掉出来,脚踢一下老李的蛇皮袋。

  “他拿的比我多多了,还有好几罐很贵的茶叶,我进去的时候都没捞着。”

  陈仰欲要说话,外面的争吵声就钻进了候车室。

  是一男一女,声音陈仰都耳熟,他凝神听了一小会。

  这次好像是男的多看了过道上的一个异性两眼,还是那眼神暴露了什么,总之女的不忍气吞声,闹了。

  那对情侣真能折腾。

  陈仰感慨着,一根拐杖就从他眼前掠过,直冲候车室的门。

  重砸上去,嘭。

  外面安静片刻,又吵起来。

  女孩子是很感性的,情绪放出去了,一时半会收不回来,以至于不分场合的在那声嘶力竭。

  男朋友显然镇不住场子。

  朝简手里的另一根拐杖也要砸。

  陈仰赶紧拦住他:“人多,想法多,就混乱,我们不管他们,去最里面的候车室吧,能清净点。”

  朝简还没给反应,工人就慌里慌张的喊了。

  “小兄弟,别走啊,你们走了,我跟老李怎么办?”

  陈仰把门边的拐杖捡回来:“K32是早上九点三十五的车,还有差不多七个小时,你们可以暂时跟大家待在一起,他们就在这个候车室的门外。”

  见工人不依,老李也从花被里爬起来,陈仰就又道:“早上我们会过来。”

  工人跟老李这才罢手。

  陈仰他们出去的时候,过道上的嘈杂停了下来。

  一张张脸憔悴得很,身上的冷汗干了黏着毛孔,咸菜似的。

  不是野猫子的,这个时间点困得不行,仗着人多也只能眯一会,不敢睡,怕被同伴们丢弃,或是自己睡着睡着就死了。

  陈仰往最里面的候车室走,余光扫过神态各异的新人们,没有雀斑姑娘。

  不在这里能在哪?在自己那辆车的候车室?

  陈仰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当事人,她在第一候车室的书摊前蹲着,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

  有感应似的,雀斑姑娘回头了,又给了陈仰一个大大的笑脸。

  陈仰脚背一疼,他用眼神询问拐杖的主人:好好的敲我干什么?

  朝简冷冷的:“走路。”

  “……”

  陈仰勾着口罩边调了调,怎么觉得那姑娘身上有种让他似曾相识的东西,类似的是孙一行的站队。

  又不太同,她每次都在对他表现出了善意,像是兢兢业业的在拉好感。

  是他的错觉吗?

  陈仰脖子往第一候车室扭,想再看一眼那姑娘。

  拐杖就敲上来了。

  陈仰灵敏的一把抓住:“我在走,在走了。”

  后面的孙一行“诶”了声,讷讷的说:“你们的感情真好。”

  陈仰:“……”

  “哒”

  拐杖戳地,朝简不耐道:“还不走?”

  “走了走了。”陈仰放弃再去看那姑娘的想法,也把孙一行看走眼的话丢到了脑后。

  孙一行小尾巴的跟着陈仰朝简去了最里面的第七候车室,自觉缩在一边,不招唤就不靠近。

  朝简接着睡。

  陈仰在想事情,他来这一路留意了所有候车室,没见那几个老人的身影,他们还在一楼。

  碎尸的事也没把他们引上来,预料中的发展。

  陈仰坐了会,在朝简四周走动,头去哪了?

  他掀开垃圾桶盖,凑进去看看,盖子甩上去继续走。

  如果他是鬼,杀了人会怎么处理头?

  陈仰没想出来,自己打了个冷战,我也是有病,搞这种假设。

  “4182。”

  门缝里突然有轻悠悠的声音传来,陈仰听到自己在监狱里的编号,下意识转头。

  向东那张脸跟鬼似的挤进来一部分,直勾勾的盯着陈仰,抓到你了。

  陈仰吓得骂脏话:“操。”

  向东是典型的被人打死都不长记性,手还疼着,就敢顶着朝简再一次被吵醒的阴寒之气,对着陈仰龇牙咧嘴。

  “我就知道是你。”

  向东呵呵:“口罩能遮什么,你一把好腰就把自己暴露了。”

  陈仰厌恶的警告:“这里是任务世界,你别发疯。”

  “看你说的,没事我发什么疯,我可是在好好做人,重新做人。”

  向东抓了把寸头:“告儿你,我这是第四次做任务,知道的可就多了去了,你跟着我,我带你回现实世界。”

  陈仰震惊这条疯狗能活着走出三个任务世界,在他印象里,这家伙的武力值可以,心性却是黄青加强版,一点就爆,根本藏不住心思。

  看来还是不了解。

  向东发现了什么,指着陈仰左耳,笑趴下了:“我靠,疤上面还贴创口贴了,哈哈哈,陈仰你怎么这么逗?”

  陈仰临时改变赶走向东的主意,凑到莫名散发着“没吃药”气息的少年耳边,打着商量的说了句“我问他点事”。

  “我左耳后面的疤是你弄的?”陈仰瞥瞥早就躲到角落里的孙一行,用只有向东能听见的音量说。

  向东眼前还是他跟残腿状似亲密的一幕,阴阳怪气的冷哼了声,拔根烟丢给他。

  陈仰丢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向东更阴阳怪气了:“在心上人面前装他妈的三好学生。”

  陈仰飞速看一眼少年,脚踢了下向东:“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跟你不一样,不是那一类。”

  向东一副“装,你他妈接着装”的表情。

  陈仰又踢他:“别转移话题。”

  “谁转移话题,你问我是不是我弄的,你还真好意思啊陈仰,这都想往我身上赖。”

  向东喷着粗气,像被踹到屁|股的壮牛,目眦欲裂:“你是瓷王吧!全天下的碰瓷团队都是从你这出师的!”

  陈仰:“……”

  “我忘了疤是怎么来的了。”这回他换了个套路。

  向东确定真假的审视片刻,点烟咬上:“你年纪比我还小两岁,老年痴呆了,呵,早就跟你说别苦大仇深的活着,要及时行乐,多做做,什么烦恼都没……”

  陈仰瞪过去:“别扯偏。”

  向东也瞪他:“鬼知道你这是哪来的,你进监狱的时候就有了,我还问你来着。”

  陈仰按耐住加速的心跳:“然后呢?”

  “什么然后,当时老子也就碰了你那儿一下,你发神经的对老子动手。”

  向东提起来脸就疼,断掉的肋骨更是发痒,他没好气:“想想也是日了狗,老子是受害者,凭什么跟你一起关禁|闭。”

  陈仰没笑,他的心情非常差,因为向东说的事情他不记得了。

  通通都不记得。

  陈仰撑腿扶额,仍旧是很小的音量:“你认识李跃吗?”

  向东吐口烟:“你问他干什么?”

  陈仰说:“你知道他?”

  向东扬扬冒着胡渣的下巴:“你过来点,想打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陈仰坐着不动:“那你先跟我说,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向东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下一秒又“噗嗤”笑出声,边笑边用亲昵的口吻叹道:“陈仰,你比在监狱里更狡猾了。”

  陈仰直起腰:“第九候车室死了个新人,知道吧?”

  这话头开的生硬,相当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向东对陈仰露出狼外婆的笑:“怎么,想打听线索?你来我这,跟我和画家一组,我们三合作,怎么样?”

  陈仰示意他看拐杖。

  向东被打的手一阵抽痛,他叼烟流里流气的对少年说:“残腿的,你护不了的人,交给老子呗,识相点。”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没落地,就被拐杖打瓢了嘴。

  一道血印横跨了向东那张被誉为监狱之花的脸。

  他丢掉大半截烟,从半蹲着变成站着,一米八多的高大健壮体格,黑T下的块状肌肉鼓起,杀气腾腾。

  朝简神色如常,陈仰则是随时准备出手的姿态。

  剑拔弩张之际,冯老跟文青来了。

  “这么热闹?”文青开心的跑进来,“打架呢?什么时候开打,快快快,冯老,我们有好戏看了。”

  陈仰知道这修罗一般的插曲能收尾了。

  没谁愿意被人当杂戏团的猴。

  “呸――”

  向东擦掉嘴角的血,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沫子,再一次带着一肚子怒气走了。

  走到门口时,他狞笑了声:“走着瞧!”

  下次要把那残腿的打死!

  陈仰坐回去,脚碰碰少年的拐杖:“他在监狱几进几出,身手没章法,全是生死搏斗出来的路数,你腿还伤着,别招他了。”

  “哗啦”声响传入耳膜,陈仰看见少年拿出药瓶,惊讶道:“你不是早晚两次吗?这还没到吃药时间吧?”

  朝简抠紧药瓶,指骨发抖着低吼:“滚开。”

  陈仰微懵,他的舌尖刮了下嘴角,点点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朝简额角猛抽几下,他快速倒出两粒药丢进口中,牙咬碎,咽下苦味闭了眼:“我没说过话。”

  陈仰:“……”

  还有俩队员在,陈仰就没扒着这个事不放。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现。

  陈仰跟他们聊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极其意外的现象。

  冯老一开口,文青就不打岔,也不装逼。

  文青言行举止上的细微变化透露出一个信息,他对冯老是认可的。

  这说明冯老不可小觑。

  另外,陈仰还发觉,冯老很微妙的有意跟他交好。

  尽管这个老头之前在一楼还忌惮他们,现在又是这幅态度,意义不明,陈仰依然没拒绝。

  “一楼两个书摊我们都搜了,没有线索。”

  冯老说:“二楼的是明天的工作,任务才开始,一步步来。”

  “K32是上午的车,那一班还剩两个乘客,天亮后我们去找他们,不管他们是死亡,还是顺利上车,规则都会有所补充,对我们都是好处。”

  没人说话,都同意这个说法。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我们轮流值班吧。”

  冯老把一直拿在手里的报纸摊开铺到脸上,遮住明亮的灯光:“考虑到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你们年轻人想必也没意见,我就先睡了,你们谁第一个看着来。”

  几个年轻人:“……”

  文青自告奋勇的说自己第一个。

  陈仰排第几都无所谓,他放缓呼吸,努力酝酿睡意。

  脑中突然冒出光头中年人躺在一排椅子上,搓着胳膊看他,不停的说“好冰啊!椅子好冰啊!”

  陈仰的睫毛抖了抖,睡不着的,算了。

  腿上一沉,陈仰没睁眼的摸摸,触感冰凉坚硬,是拐杖,他没让少年拿开,也没问怎么搁他腿上了,而是张开手指攥住了,往上移移。

  慢慢的,陈仰睡了过去。

  “啧。”

  看了个彻底的文青咂了下嘴吧:“这操作,牛逼。”

  朝简面无表情的刷着手机。

  文青觉得最没劲的人诞生了,就是这位拄拐的,冯老说口罩后的脸比姓靳的还帅,绝对夸张了。

  姓靳的靠美色能自己玩一轮,这位比得上?

  文青咂摸半天,一个眼神都没得到,他也不再费口舌,转战下一个目标。

  这候车室还有个新人呢。

  孙一行见到文青,眼圈顿时红成受惊的兔子。

  文青作势要拽他的公文包。

  孙一行踉跄着往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紧紧抱着公文包,拼命把自己缩椅子底下。

  “啊,”文青受不了的抓头,“搞得就跟我要QJ你一样。”

  厚刘海抓乱,额头的胎记就暴露了出来。

  一大块乌黑色。

  文青嬉笑着蹲下来:“哎呀,被你看到了,怎么办好呢?”

  孙一行死死闭着眼,哆哆嗦嗦的求饶:“我……我什么都没……都没看到……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求求你……”

  没有声音。

  孙一行小心翼翼的偷看,那块乌黑撞进他的瞳孔里,他呜咽着后仰头。

  “你这种弱懦无能的人,为什么还要活着?”

  文青自说自话:“因为不敢自杀啊。”

  “没劲,真没劲。”文青摇摇头站起来走了。

  过道上的乘客们东倒西歪。

  有个女生夹着腿欲哭无泪,她是单人乘客,谁也不认识。

  进站后喝了很多水,真的憋不住了,一个人又不敢去上厕所。

  “你们有谁想去厕所吗?”

  女生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站出来,她咬咬牙,向一个男性走去,红着脸难堪的说:“这位先生,你可不可以陪我……”

  “我吧!”

  那对情侣中的女人举手:“我也要去,咱俩一道。”

  其他女乘客见状也动了心思,想憋到天亮再去的都爬了起来。

  除了雀斑姑娘,女任务者都去了厕所,她们一进去就你攥着我,我攥着你,胆战心惊的一扇扇打开隔间。

  隔间的门全开了。

  没有东西。

  是安全的,大家松口气,麻利的进去,都没敢关门。

  厕所有蹲厕跟座便器,爱干净的女生平时能用蹲厕就用蹲厕,非得用座便器就垫个纸。

  现在恨不得连裤子都不用脱。

  “你们等我啊!”穿背带裤的女人一边急着解扣子,一边带着哭腔喊。

  还有个直接就哭了:“我……我肚子疼……我想拉大的,你们也等等我,求求你们了!”

  “放心吧,我们都在,一起出去。”

  已经好了的都在洗手池那里,没走,她们对面是一块块镜子,等着等着,不自觉的就照一照,理个头发,还聊起来。

  厕所这么亮,灯一点也不闪,跟灵异片里的不一样,应该不会有什么,出口也近。

  “你们都是哪个班次?”

  “我3291。”

  “我也是。”

  “还有我!我我我!”

  “……”

  “我是T57。”

  说话是个长马尾女人,身材高挑,气质很出众,她的话瞬间引起其他人的同情。

  “啊……那一趟好晚的,要到18号下午呢,今天才16号。”

  长马尾女人旁边的墙上挂着花盆,她伸手扯下来几片绿色叶子,烦躁的撕碎。

  大家还在聊。

  “最后一班K1856都有谁啊?”

  “我哥。”

  “他没跟你一班?”

  “没有,我俩不在一个城市工作,这次回家有点事,待了几天返程。”

  “K1856是最惨的了,是18号晚上。”

  “是啊……”

  厕所里没人说话了,都心事重重。

  一女生看长马尾在撕绿萝叶子,她也想扯点,就过去够垂下来的枝叶。

  够不到,跳起来去拽。

  那一下劲大了,枝叶带着花盆一翻,她无意识的仰起脸。

  掉落的细碎土间,有一个血淋淋的头,正对着她的脸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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