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恨天低_山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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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恨天低

  我看到铁爷鬓角的白发,见他慢慢抬起头望向自己家。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远声哥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门口,一直哆嗦不停。

  “远声哥……”

  远声哥想过来,抬脚却磕在门槛上,我们都慌了一拥过去。

  就见铁爷搀着他,半天才磕磕巴巴问了句:“你……没事吧?”

  远声哥低着头,颤抖着手擦掉口水,“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然后铁爷就扶着他,将他扶回了屋里。

  看着他们父子,我鼻子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什么血缘不血缘的,有感情的那才叫亲人。一旁的春妮,早已泪眼朦胧,梨花带雨,美姨看着,也是一脸心酸。

  我心里暗想,兴安岭这么大,就不信没有解这不孝鸟毒的办法。

  自从中毒以后,远声哥几乎就没出过门,即便我们去找他,也只是和我们隔着门说上几句。

  我跟小胖还有春妮,只好去其它屯打听,看有没有谁懂得治不孝鸟的毒,但是都无功而返。

  这天因为听说有个屯来了个很厉害的老郎中,我们就跑去看,没成想是个卖大力丸的假郎中。

  回来的路上,小胖连连感叹:“完喽完喽,看远声哥的毒是解不了喽。”

  春妮翻了个白眼:“哥,你别乌鸦嘴。”

  “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也死不了。”

  我冷笑道:“要不我再找只不孝鸟,你也来一口?”

  小胖吓得眼睛都直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突然抬手指着旁边:“你们看。”

  我转头瞧了一眼,见是一座新坟,就听小胖说:“这就是二狗的坟。”

  “这是二狗的坟?”

  小胖点点头,我们仨走过去,铜狗好像也明白似的,围着坟头跑了一圈。

  昨天刚下完雪,让坟头像是盖了一层棉被,我蹲下身子看着坟头唏嘘不已:“二狗啊二狗,你这狗孙子,我还以为你会缠着我斗一辈子呢,怎么这么早就去了。”

  小胖连打了几个喷嚏,蹭蹭鼻子说道:“这死小子,是不是在下面骂我呢。”

  “你们俩还贫,人都死了,就别念叨了,小心他晚上来找你们俩。”春妮说完咯咯地直笑。

  小胖被瘆到了,赶紧站起来搓着双臂:“妹,你别乱说啊。二狗,你可别真来啊,好歹都是一个地方的,虽然有些过节,也没大仇啊,你既然都死了咱就两清了,可千万别找我。”

  “瞧你那点出息。”我团了一个雪球,直接打在二狗的门脸上,我们这坟头也不立碑,就是用砖头垒一个口。雪球砸在边上碎成了花,我指着它就像指着二狗的脸一样,骂道:“狗孙子,你听好喽,就算你化成鬼来找我,我也不怕你。你活着不怕,死了老子更不怕。”

  小胖在后面手掌拍得啪啪响:“二狗,你听到没有,找娃子哈,可千万别找我。”

  我扬着下巴,满是不屑:“谁怕谁!走了,去段爷家。”

  到段爷家门口时,大门半掩着,里面屋门紧闭。我推开大门,喊了一声:“段爷!”

  小胖还在旁边跟我开玩笑,跟我互相推搡,我们推开屋门进去,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段爷!”

  只见段爷立在那里,双目紧闭,身体靠着木橱,身体上插着一把木锥,黑色的血顺着锥子流了一地。

  我难以置信地抓着段爷的胳膊,他的身体已经渐冷,表情却像是在午休一样恬淡。

  “段爷,怎么回事……”春妮和小胖跪在地上,我也跟着跪在地上。

  眼泪已经完全将视线模糊了,心里说不清的疼。

  是谁杀了段爷!到底是谁!

  我发了疯一样在扫视着屋子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这让我悲痛之余感到错愕,以段爷的手段怎么可能没有还手。

  我又想到段爷身上那把木锥,立马将视线转到木锥上,它刺进段爷身体的部分,似乎被削得很尖,完全没入了段爷的身体,只留下人手能握住的长度,如此的毫不留情。

  “段爷!”泪水再度决堤,我低下头磕在地上,心里的悲伤无法言语,只是感到无比的压抑愤怒,却只能将这些倾注于泪水。

  段爷至死都是站着的,死得威严不屈。

  幡旗飘飘,我带着白孝站在段爷的灵前,美姨在一旁抽泣,远声哥也来了,脸色无比苍白,紧闭着眼似是不忍看。

  爷爷忿恨地咬着牙根,把脸别过去。杆子爷浑浊的老眼里,已经是泪水盈盈,还有铁爷,眼睛都已经通红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辈子的老伙计竟然以这种方式先走一步。

  “起!”我压抑着心中的痛苦,在空中挥起凶戾的鹰爪,整个鼓儿屯都在看着,绝不能让人绝得段爷走得可怜。段爷的本事,都已经托付给了我们。小胖和春妮也跟着我,动作一致地挥起鹰爪。从苍鹰入涧,到猛禽出笼,我们将招招都用到淋漓,仿佛三只起舞的鹰隼,在飞舞,在搏击,在振翅。

  “这是……”

  爷爷看看我们,语气低沉地说:“是老段的鹰十三式——恨天低。”

  美姨听了,掩面而泣:“真是难为这些孩子了。”

  鹰十三式——恨天低,是段爷自创的鹰爪功。段爷说,古来之武术之所以被叫做花架,不在基本功,而在于招式。基本功练得是筋骨皮,是力道、速度、反应,皆是为了与功夫相配。可是如今的武术,却过度虚烂,在实战中能用得上的招式很少。段爷在创这套鹰爪功时,汲取了各家两百多招的鹰爪功,也不过才选出四招最适宜用于实战的招式,又自创了九招。十三招都以凶猛狠戾而见长,因而鹰爪功就成了段爷最独门的功夫。

  文武全才的段爷,就好像是传说里的大鹏鸟,只恨这天太低,不能任他去飞。

  想着这些,我的泪水再度决堤,咬着牙用出最后一式。我们三人的鹰爪,一起在地上划出长长的三道爪痕,而我的鹰爪更是在地上沥成血痕。

  “这孩子……”

  美姨惊慌地要冲过来,却被爷爷拦住:“随他去吧。”

  我的眼眶模糊,鹰爪死死地抓在地上,悲怆地吼道:“送段爷——”

  身后同时传来春妮和小胖的哭声:“送段爷——”

  我闭紧了眼,感受着胸膛里的悲痛。

  “娃子,看记得段爷教你的诗吗?”

  “记得!”我郎朗背道:“木魅山鬼,野鼠城狐,风嗥雨啸,昏见晨趋。”

  风雪中,段爷笑得眯起了眼,望着远处磅礴的大雪,那目光如此飘渺陶醉。

  我肩膀颤抖着,泪水鼻涕哭花了脸,只觉得天在哭,地在啼,心里难以名状的悲痛。

  那天,我站在段爷空荡荡的客厅里,一直温暖的屋里突然就觉得冷得狠。

  段爷布置儒雅,书桌、圈椅,书画、文房四宝,进屋子就是满满的书卷馥香。段爷喜欢简洁,用他的话形容,就是一桌一椅一榻,三分客厅,七分天下。

  小的时候,我们就是在院子里学武,在屋里学文,每件东西我都能说清它的来历,每走一步都恍惚有着记忆。在这里,我打碎过段爷喜欢的砚台,在那里,撞碎过他的花瓶,如此历历在目。

  我喉咙里又忍不住哽咽,在这穷乡僻壤的小乡村,文武全才的段爷是如此耀眼。

  这样的一个段爷,与人为善的段爷,怎么就死了!

  我攥紧了拳头,不明白,想不通!

  “你想给你段爷报仇吗?”

  我猛地转头望向门口,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黝黑的汉子——榆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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