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正文完)_皇后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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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正文完)

  偌大的阜阳城,在城内由南门到北门快马加鞭都需跑上两刻钟,更何况是城外,这边急匆匆才跑来人禀报城北遭袭,话音刚落,又有人冲进来,五里地外突现大批兵马,正朝他们围过来。

  站的最近的一个男子蓦地起身,一把推开禀报的人快步到门口望去,外面都是屋子,也看不到五里地外的情景,但看远处的天色,似乎是有马蹄经过时滚起的尘烟。

  他扭头看那个前来禀报的人,满是戾气的脸上添了怒意:“五里地才发现,十里之内安排的人呢!”

  禀报的人见他动怒,回答的更加小心翼翼了:“巡逻看守的弟兄们都被杀了。”

  是有人先偷袭了各处点上的人,瞭望塔上的人都死了好几个,这边才迟迟没有察觉。

  说完没有多久,那边又冲过来了好几个人禀报情况,刚刚是五里,现在就在三里地外了,望过去怕是有好几千人,为首的还是车轮队。

  “快派人去东面调人。”白显诚即刻叫人去东城门那儿将人手调配过来,“摆栅栏,告诉他们,拼死也要堵住,你到后面找两百个百姓过去,他们要是硬闯就把她们顶上,看他们敢不敢杀。”

  “找两百个妇孺过去顶着。”

  不敢有片刻的怠慢,白显诚吩咐下去后,禀报的人忙跑出去叫人安排,站在门口的两个也跟了出去,屋舍外顿时吵闹了起来。

  反而安静下来的屋内,余下的脸色都沉了下来,要说半个时辰前大家都还沉浸在即将破城的喜悦中,此时却是要面临有备而来的几千兵马,巡逻多日,甚至派了很多人在锦州和阜阳城之间的路段上监视都没发现异样,一来就出现在五里之外,那就说明他们派出去的人都已经死了,从半个月前就没有消息传回来,他们以为是无事,其实已经在靠近。

  “赵老。”

  只安静了不过几秒,白显诚看向坐在里面的一个年长老人,从他瘦削的脸上依稀能够辨认出他就是四年前跟着三皇子一起造反的赵阁老,后全家都被流放到了北岭,现在活下来的就只有他和他的一个儿子。

  赵阁老也是这些人中资历最深的,从北岭一路到阜阳城这儿,他虽不是起头的却在其中出谋划策帮大家解决了许多事,如今这情况,他们就想听听他的意思。

  年纪的确是大了,过去就精明的一张脸,现在多了冷漠,瞧着有些吓人。

  他说的话简洁有力:“加派人手去炸城墙,尽快进城。”只要进了城门,他们围攻上来也不怕。

  “好!”

  “告诉那些人,皇上派人要将他们和流民一起杀掉。”

  白显诚脸上闪过一抹嗜杀的兴奋,即刻带了人前往已经快炸破的那城墙。

  这时不少百姓的精神已经面临崩溃,绑上□□朝着城墙纷拥过去,城墙上士兵的攻打更是佐证了那些话,他们不仅杀流民还杀无辜百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其实也和那群流民混作一团,没有分别。

  ……

  各方都在争取时间。

  从人数上这些流寇是抵不过折返回来的大批兵马,但他们能够抵御上一阵,如今就看这城墙是否能赶在前线被攻破前炸穿,一旦炸穿,流寇涌入城,即便是这些人最后还是输了,阜阳城却也毁了。

  他们这种毁灭式的攻打,根本不在意前线那些人活不活的下来,就拿他们做人肉盾罢了,进城之后这些人为的也是杀戮。

  乔小将军正是料到了这一点,早在那洞口的位置做了部署,即便是城墙被炸破,也不能让这些人进来,要拼死抵住,皇上派他到这儿来就一定有其道理,不会任由这些流寇造次。

  南门外三四里远,站在城墙上的瞭望塔看出去能够看到战况,士兵急匆匆下城墙禀报:“将军,三里地外出现了大批兵马,和流寇打起来了。”

  乔小将军心头一喜,他们折返了!

  紧接着,北城门那儿也有人来禀报,城外的流寇被杀,沈家二少爷他们在城外。

  接连两个消息传来,将乔小将军的担忧都给驱散了,原本是打算好了就是死在这儿也得熬到最后,现在南边兵马已到,北边流寇被杀,援兵到了!

  炸/药爆炸声阵阵,城内的百姓惊慌的很,有些收拾了行礼纷纷往皇宫方向跑,在他们眼里,若是阜阳城不安全了,皇宫那儿就是这城里最安全的地方,那么高的宫墙也能抵挡住这些流寇。

  正当他们冲上街时,又被北城门那儿涌过来的大批兵马吓到了,有些胆小的慌不择路直接逃了,过了好久才有人认出其中的沈致铭来,这才有人大喊:“是沈家二少爷,是沈家二少爷啊,不是流寇,是沈侯府的二少爷!”

  即便是沈侯府齐家上下都离开了阜阳城,官儿都不当了,还是有许多百姓向着沈家,而之所以能够认出沈致铭来,是因为他当初范家退婚那事,阜阳城中传了许久关于他有隐疾,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主角,沈致铭被许多人熟知。

  认出人之后,这些百姓的情绪才缓和了些,再由沈致铭安抚一句,援兵已到,他们便拿进城的军队作了主心骨,跟在他们身后,不会有性命之忧。

  很快他们就到了南城门这儿和乔小将军碰面。

  在沈致铭身后的卫祺一直没说话,对于沈致铭决口没提的皇上,他也说不出什么来,皇上如今被囚,援兵都是六皇子下令带回的,而这一路来他所看到的惨相,也让他动摇了之前坚定的内心。

  抛在野地中不知身份的尸体无人来收,夏日的空气里,路径上全是尸臭味,见到的百姓满眸惊恐,就算是他们表明了身份都会惧怕,这些场景,都令他震撼。

  乔小将军很快将沈致铭带来的人也部署下去了,他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城墙被炸破后,要拦截出那些流寇,势必会打起来,附近的百姓都得安顿开去,也不能给这些流寇留有窜逃开去的余地。

  从午后到黄昏,这时,天色将暗。

  城门外二里处,死伤无数后,这些流寇渐渐支撑不住,逼近的士兵是没有动手杀这些妇孺,但战车不断在朝他们逼近,若不后退,这些士兵就有办法一个个将拦在前面的妇孺救过去,若是后退,那便越往城门口靠近,团团围住之后,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挡住了正前方还有两边,其中出现过几次冲突后,他们已经被逼退到了二里地,炸/药声在传过来,他们就凭着这一口气撑着,誓要等到城墙被炸破为止。

  忽然,前方车马停住了,下一刻,便是从车马中投出来的巨石,直砸向不远处的屋舍,数名拿着盾的士兵跳上马车,蹲下身子,他们身后出现了两排弓箭手,居高临下,往被当做肉盾的妇孺百姓身后射去。

  流寇中顿时乱了阵脚,他们应该是要逼到城门口再动手才是,怎么在二里地这里就动手,那还怎么引他们到陷阱处。

  “退,赶紧退!”

  人群中是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让所有人往后退,这些妇孺也不管了,先行保命再说。

  马车没有追击,后面的将士们带人从两侧,在刚刚的投石吓跑村落营地内的人后,村落包抄过去,成功绕过了他们设下的陷阱和埋伏,将那些窜开去的流寇包围。

  “杀!”

  夜色昏暗下,只有火光,还有厮杀的声音,城门口那儿的爆炸声依旧不断,是愈演愈烈。

  终于,戌时过半时,轰的一声,城墙被炸破了。

  而这边的也已经接近了尾声,白显瑜和祁风带兵冲向被炸破的城墙处,遇上了善后的白显诚。

  白显诚早就杀红了眼,看到白显瑜后更是恨意滔天,大喊了声,带着数名流寇冲了上来,白显瑜望向他身后的破口,给祁风打了个眼色,白显诚这边由他来解决,他去破口处拦阻。

  ……

  乔小将军他们将赵阁老这些人在城内拦截时并不轻松,上千的流寇,都是疯子,没有一个投降的,到最后都是直接斩杀在剑下,不需要再抓捕下来,他们没有悔意。

  几天之后城外剩下那些流寇听闻赵阁老他们被擒,开始四处逃窜。

  之后的西面和东面也打了数日,几千的流寇,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一场霍乱,足足是经历了半个月才彻底平定。

  这时已是八月,阜阳城的天早晚有些凉了,快到十五中秋时,阜阳城中并没有多少战斗的喜悦。

  流寇是被灭了,大家也都活下来了,可阜阳城外是满目苍夷,官府的人在收尸,未免天热尸首腐烂引发疫病,有些根本来不及认,都拖去烧了埋了。

  百姓脸上还是挂着愁容,他们之中很多人失去了亲人,有些不过是进城办个事,家人都在城外的,等他回去,一个亲人都不剩了,这样的悲伤是无法弥补的,他们生根在阜阳,几辈人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如今就算是平定了又能如何,他们更多的,还有对那一直期盼着,却迟迟未归的大晋皇帝的失望。

  所以在霍乱平定的一个月后,当朝中传出皇上因病去世,将皇位传回给六皇子时,没人哀伤,更多的还是欢呼,也不怕被降罪,街上走着的人,脸上甚至都带了笑容。

  而此事的宫中,纪灏躺在床上,看着站在床边的太后和纪凛,脸上满是嘲讽。

  “朕何时病死,何时将皇位传给六弟,你们这是篡位!”激动之处,他又猛烈的咳嗽,一旁侍奉的宫人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纪灏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多少,只厌恶的道了声滚开。

  太后眼底闪过一抹哀伤,很快敛下了,想迈出去的脚步也忍下了,平静道:“大晋的天下经不起折腾,朝堂也好,纪家也好,也经不起折腾,你假死,凛儿继位登基,就是最顺理成章的事。”

  纪灏阴沉了声:“朕立了太子。”

  “齐王世子只能算宗亲,要立太子,也只能立凛儿的子嗣。”

  “他哪来的子嗣!”

  太后微顿了下:“以后会有。”

  也就是这顿的片刻,纪灏看明白了,他的视线从太后身上扫到纪凛身上,随即开始大笑,笑过几声后捂着胸口,死按着都不让咳出来,身子一颤,嘴里泛了股腥咸,他喘着气,抬手抹了下嘴角,暗红色的血。

  太后不忍看,双手紧握着,也是将要晕过去。

  “好一招偷龙转凤,好一招瞒天过海,朕真的是太小瞧了六弟。”秋瑶当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闯进去时孩子已经被调换了,从六弟被救走开始,这一切就都不是偶然,他是算好了那些南平人会将他救走,之前就在宫里安插了人手。

  明面上是他算计了他,可实际上,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要夺位,安排了对策。

  还说他不想要这皇位!

  门外还有大臣等候,纪凛看了太后一眼,在她点头之后,退了出去。

  大门合上时,太后终于是忍不住了,颤声:“灏儿。”

  纪灏微侧身靠向了床内:“母后还知朕才是您的亲儿子。”

  太后嘴角微动了下,久久之后,长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这次流寇从北岭窜逃出来,死了多少人。”

  纪灏没有回答。

  “一万六千多人,无数村子被屠尽,百姓怨声载道,百官上奏,即便是你不退位,也没有人再支持你做这皇帝。”与其说是为了保全他的颜面,不如说是为了保全纪家这张脸,病死就是最好的办法,百姓支持的六皇子再继位,立下太子,沈侯爷和这些被卸任的官员复任,朝堂安定下来,也能安抚下百姓。

  “母后就相信他不会把大晋葬送,他这一路能顺利离开阜阳城,在锦州举旗,靠的可不止是乔将军,是那群南平人在帮他。”

  “但他身上也流淌着你父皇的一半血脉,是纪家人,也是大晋人。”太后对他早就不再抱有什么期望,是她亲生的儿子,她却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

  或许她的儿子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回来的不过是个披着他躯壳的人,枉顾兄弟之亲,杀害朝廷命官,不顾天下百姓,这怎么可能会是先帝教导出来的儿子。

  如此深的执念让他忘了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灏笑了,语气里满是嘲讽:“所以母后也愿意将纪家这半壁江山让给那些南平人。”

  太后在床边坐下,看着他,抬起的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你父皇当年攻破南平后,是想要邀那些官员来大晋为官的,他们都是贤能之士,你父皇之后也不曾亏待过那些南平人,他所做的事,出发点都是为了造福百姓,你父皇若是知道你这般,该有多失望。”

  纪灏闭上眼:“既然如此,干脆杀了我。”

  “母后是动了这念头,皇上却将哀家劝下了,你是哀家唯一的孩子,活下来也不容易……”

  纪灏蓦地睁开眼,呵呵呵呵的开始笑起来,可他的身子状况偏偏是不能这么动气的,纪灏脸色一变,翻身朝地上吐了一口血,这回是撑不住了,伏在床沿,可还是呵呵的在笑。

  “他想留我性命。”这不就是为了要他生不如死,他的母后竟还觉得纪凛是为了不让她再失去孩子才留他性命。

  可笑之极!

  ……………

  “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朕才是皇上,朕才是大晋的皇帝!”

  这样的声音几乎是每天都会从长门宫后的广清宫里传出来,但这边清冷的很,就连长门宫内都没几个关着的妃子了,广清宫那儿除了把守的士兵之外,一整天都不会经过两个人。

  一直风筝从天空飞过,掉落到了广清宫外,不多时,这边宫道上多了一群人,为首的小家伙迈着腿儿跑的飞快,后面一群宫人追着,李福追在最前面,一面哎呀的喊着:“慢点儿太子殿下,您慢点儿啊!”

  睿哥儿四岁了,正是会跑的时候,刚刚他在给小公主放风筝,可风太大风筝被吹断了,于是他一路追到了这儿。

  捡到风筝之后睿哥儿才发现先自己到了个不认识的地方,抬起头看重兵把守的门口,念了写在上面的几个字:“广清宫。”

  扭头看李福,李福赶忙牵起他,声音都低了很多:“殿下,咱们快回去,这儿可不能来啊。”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能来。”睿哥儿歪头看他,李福却不能多解释,只得边牵着边哄着,好不容易哄到了小宫门那儿,他松了一口气,起身时正要招呼大家跟上,往前一看,那边多了个身影。

  睿哥儿忙将风筝塞给李福,双手往衣服上蹭了下又小心拉齐了,朝着那身影走过去,到了面前后乖乖喊了声:“父皇。”

  纪凛嗯了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父皇的话,风筝吹到这儿了。”睿哥儿将事情交代过了之后,也没藏着疑问,开口问纪凛,“父皇,广清宫里关了谁,那么多人守着。”

  纪凛牵着他往回走:“一个故人。”

  “那为什么关在这里,他是不是犯错了?”

  “嗯,他犯了错。”

  “那他一定犯了大错。”

  纪凛停顿了下,将他直接抱了起来:“今天有没有去给你皇祖母请安。”

  睿哥儿摇摇头:“儿臣想等母后起来,一块儿去。”

  纪凛顺了下他有些勾起的衣服,抱着他往延寿宫走去,快过小宫门时,看到了等着他们的沈嫣。

  睿哥儿特别害羞让母后看到父皇抱他,忙挣扎着要从纪凛怀里下来,小跑往沈嫣冲去:“母后,您怎么不等儿臣去接您。”

  沈嫣笑了,摸了摸他的头:“你的风筝都飞那么远了,我来接你不正好。”

  睿哥儿摸了摸沈嫣有些隆起的肚子,一脸正色:“让妹妹等我也不太好,下回母后在永和宫里等着,儿臣会来接您。”

  纪凛走过来,扶了沈嫣一把,说的是和睿哥儿一样的话,怎么不等他去接。

  沈嫣看着这父子俩笑而不语。

  纪凛牵了她,沈嫣牵了睿哥儿,他们朝着延寿宫慢慢走去,午后阳光微斜,照在这三人身上,拉长了身影。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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