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_仇敌跟我双向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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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2)

  世人向来欺软怕硬,他被打压多年,仗势欺人者不知凡几。一朝得势,却都俯首听命,山呼万岁。

  青泽坐在一侧桌角上,把玩着砚台,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问:所以,吞并他国就成了你咸鱼翻身的踏板?

  殷洛的心理素质显然非常人能比。面对着日日不请自来的绑匪临危不乱,面色如常地低头批阅着奏折,答:那些原本就是我们的疆土,是高宗皇帝怠于朝政,才被别国抢了去。夫子幼时教育皇子们,最爱说的便是要我们戮力勤勉,忍常人所不能忍,克复故土,威慑蛮夷,重振玄雍之威,救国民于水火中。

  皇帝陛下面前堆着小山似的奏折本,长长的睫毛在金玉烛台火光照耀下投射在其中一摞上,宛如一条摇摇晃晃的细长吊桥。青泽眯起一只眼睛,伸出根手指比在斜前方,吊桥上便孤零零站上了个人。

  真有趣。

  那你们的领土又是从何而来?黄帝军在人魔大战中取得了胜利,才有了人族血脉的延续。当今七国皆同宗同源,却彼此内讧、战火不断,说穿了也不过是争权夺利罢了。你说救万民于水火,可你又怎么知道他们过得不好?

  七国之中,玄雍并不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战火也不可能因为玄雍止战而平息。朕无非是胜得比他们多些,若朕败战更多,玄雍式微,你这番话怕是又该对别的哪国皇帝说了。

  吊桥垮了下去,奏折上只剩下手指的剪影,青泽放下手指,睁开另一只眼睛,发现殷洛抿了抿唇,眼睑低垂,不知是在说服青泽还是在说服自己:虽然过程残酷,但用它来换取玄雍如今的国力鼎盛、未来的千载长存是必须的。

  千载长存?我见过不止一个鼎盛的王朝,可没有一个能千载长存。青泽嗤笑一声,所以我最讨厌听大道理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可你们明明那么不容易才积累一点文明,用各种自以为是的理由摧毁这份文明的也是你们。

  青泽所说的你们,指的必然不止是玄雍国人。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多么愚蠢荒诞的言论似的,哭笑不得地不知该如何表现它的可笑。

  殷洛的脸色有些难看,批阅奏折的动作停顿了好几秒,直到一滴墨汁从笔尖滴到奏折上才放下笔,阖上奏折,抬头直视青泽,一字一顿道:宋清泽,你是寿数绵长的能人异士,可以把这俗世看作一场好戏。可朕只是个凡人,一生匆匆数十年。玄雍是朕的国,也是朕的家。无论玄雍能存多久,只要朕一日是玄雍的帝王,便不能让它败在朕的手中。

  青泽也看着他,放下砚台,身子凑到殷洛面前,眯了眯眼睛,颇为恶意地对着下意识将脸向后躲的男人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逼宫弑父也是为了玄雍么?

  第18章玄雍之主(三)

  殷洛脸色一白,侧过脸去:世人皆道父皇执政无能,性情软弱。可高宗几乎败光了国库,父皇继位时玄雍只剩下一个空壳。若他现在继位,必将成为一个比朕更得民心的盛世仁君。

  朕第一次随军出征,众人皆道朕是被先皇放逐。可出征前,父皇曾经带朕登上过城楼,指着远方,告诉朕,未来一定要把那些疆土拿回来。

  他说罢咳了一声,面色恢复如常,推开青泽凑过来的上半身,拿起一张奏折,低头看了起来。俨然又是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

  青泽坐直身子,明白自己是无法得知问题的答案了。

  几月时间转瞬即逝。殷洛暗中倒也动了些手脚,派人试探过青泽几次,发现青泽法力深不可测才终于放弃。临走前一周青泽便开始让傀儡代替殷洛对外示人。他需要仍是帝王的殷洛来引出持碎片之人,所以殷洛还不能退位。

  等青泽承诺了玄雍遇险一定放殷洛回来解难,殷洛才彻底放弃挣扎地同他离开。

  青泽给殷洛换了身黑色的长袍,看了看染回黑发黑眸的殷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颜色应当更深一些,像晕不开的墨韵。

  他们出了皇城的第一个晚上,青泽问殷洛有什么感想。

  殷洛也不理他,只是躺在地上看星星。

  青泽出师大捷,颇有些复仇在望的盲目自信,心情不错,懒得和他计较,也坐在一旁看星星。

  那星星零零碎碎洒落在夜幕中,一闪一闪的,让青泽想起了在海滨里的千年左右的短暂时光。

  在那短暂的千年里,他在自己的洞窟里看到的星星也是这样又密又亮。

  无论岛外是血流浮橹还是风平浪静,岛内永远一如静匿安乐的世外桃源。白泽向来是个独善其身的人,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哪怕偏安一隅,也在那虚伪的仁慈中萌生了几丝真心实意。

  那块小小的海滨无疑是比世界上绝大多数地方都要美好的宝地,无数人想入岛却不得其门而入,他们也知道大部分出得岛去的精怪哪怕想回来也很难再回来。可一个个精怪们还是前赴后继的想要破开结界,来到这滚滚红尘中。

  到最后,连竖起结界的白泽都离开了那里。青泽转头看了看殷洛,想:若是有缘经过、若是殷洛好生配合、若是他可以带殷洛上岛去看看,还可以给他介绍自己所居的那个洞窟。

  只是他已经数百年不曾回去,岛里的妖怪估计已经不剩几个认识的了。

  两人风擦露宿一宿,次日才到了玄雍都城以外的城池。出了都城,能认出殷洛模样的人就少了。青泽也不知人类的体力大概是多少,估摸着这个速度应该差不多。殷洛不曾抱怨,青泽便当他不累。

  他们穿过市集的时候险些被人群给冲散,今天似乎是个什么小节,街道上舞龙舞狮,一片欢腾。

  耳畔听得卖卦声、问药声、戏耍声、酒令声、击瓦声、戏曲声

  殷洛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势,走着走着表情就有些僵硬。青泽看到前方支着一排街铺,回头看了看在一片锣鼓喧天载歌载舞中皱着眉头的殷洛。

  殷洛被人群挤得不知所措,左右看了会儿,唤起了他的名字:宋清泽!

  周围太过吵闹,他的声音甫一发出便被淹没了。

  一个小童撞了他一下,向他道了声对不起,打闹着跑开了。殷洛看了那个跑走的小孩,抬起头来,又是一声:宋清泽!

  青泽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挤到殷洛面前,拉住他,笑着道:我请你吃个好东西。

  耳边噼里啪啦噹噹噹噹奇得隆咚锵。

  殷洛说:什么?

  青泽凑到他耳边,说:我请你吃个好东西

  殷洛捂住差点被震聋的耳朵,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青泽不管三七二十一给拉走了。

  青泽直直走向那排街铺里的面摊,拉着殷洛一同找个位子坐下,对着面摊老板道:一碗小面、一个包子、一根油条。

  待吃食都放了上来,他把几个碗碟都放在殷洛面前,自己倒是没有要吃的意思。

  这些吃食不过是寻常摊贩的水平,看上去平平无奇,着实看不出有什么好吃的,比起皇城中的山珍海味更是天差地别。殷洛看了看桌上热气腾腾的吃食,抽了双筷子。

  青泽起初只是托腮看着他吃,不一会儿殷洛就听到有曲调古怪的小声哼唱钻进耳朵。

  周边吵吵嚷嚷、锣鼓喧天,这小声哼唱声音不大,却丝毫没有被嘈杂的喧嚣淹没。殷洛抬起头来,发现青泽有些走神。他的视线飘飘忽忽落在桌上,一手撑着头,一手双指微曲,轻轻在桌上打着节拍。青泽的嘴唇是没有动的,微微笑着,用鼻腔轻轻哼出殷洛从未听过的曲调。

  那曲调悠扬遥远,依稀伴着山风。

  殷洛放下筷子。青泽的视线转了过来,停下哼唱,看见桌上食物吃得七七八八。

  青泽说:好吃么?

  殷洛其实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道:尚可。

  青泽看清了他的表情,嘴角的笑意定格在脸上,眨了眨眼睛,眼中尚存的温度冷却下来,似乎有些扫兴,掏出几枚铜板放在桌上,拢了拢衣袖,道:走吧。

  殷洛道:歌,好听。

  青泽似乎没听到,自顾自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着还没站起身的殷洛。

  殷洛从木制长凳上站起身来。

  他走到青泽身旁才听一身青衫的术士自言自语道:尚可罢了。

  青泽原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自从这次面摊交谈之后,便没了什么同殷洛交流的兴趣。殷洛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青泽不说话,他也从不主动开一次口。一路行来竟然相觑无言。

  少了旅途打发无聊的逗弄闲侃,青泽又存了微妙的看殷洛不爽而刻意为难的心,脚程便一日比一日快。出现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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