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阴、毒、连环计_斩天斧《五蝠血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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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阴、毒、连环计

  天才【努努书坊】

  宗兴望了望业已不成形的血尸,长长吁出一口气,他心中暗道:“五毒妖仙果然妖术通玄,难怪他这么霸道。”

  那位叫出五毒妖仙身份的黄彩美女,不知从何处又出现在食厅门,她看了看已成一具血淋淋的尸体的五毒妖仙,美目中充满了惊惶的神色,她呐呐地道:“你在五毒妖仙充分施展妖术的时候杀了他?”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宗兴。

  “不错,这家伙的确了不起,但我却比他更高明。”宗兴淡然说道。

  “你……你也精通妖术?”黄衫美女骇然问道,她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她问话的居心。

  “不,我不会,只不过仗着身法快一点而已。”宗兴心中一动,微笑着道。

  黄衫美女满脸惊讶地向宗兴走去,她苦笑着道:“身法快,我看未必,江湖中不乏有轻功高明的人物,但他们在妖术面前却是全都成了任人宰割的羊羔。”

  “姑娘不信就算了,刚才多谢姑娘指点。”

  “没什么,你就是煞星宗兴?”

  “是的,请教姑娘芳名?”

  “我姓云,小名绮霞。”黄衫美女笑吟吟地望着宗兴道:“名字很俗是不?”

  “正相反,绮绮碧空映彩霞,姑娘是名副其实,名字美,人更美。”他脸上涌出迷人的微笑,一种相当吸引异性的微笑。

  “是不是对每个漂亮的女孩子你都这么说?”云绮霞妩媚地白了他一眼。

  “云姑娘,爱美是人之天性,一个男人遇见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他如果没有赞美的念头,那他一定是个不正常的男人。”他笑道。

  “宗公子,你不但武功高得惊人,你说话也是很动人的。”云绮霞笑道,美目中涌出令异性动情的媚光。

  “云姑娘说笑了,姑娘能一眼看出五毒妹术的来历,想来姑娘也是在道上走的?”

  “我的确在江湖上历练了两三年,而且对江湖典故武林秘笺也颇不陌生。”

  “这么说云姑娘是老江潮了,那么我这个初出道的新手以后尚须姑娘多多指教。”

  “教什么?凭你杀死五毒妖仙的功力,谁配教你?宗公子,你的武功,天下大可去得。”

  “在江湖中闯,光靠武功是不行的,江湖经验、见识、阅历有时比武功有用得多。”

  “宗公子此话倒是不假,以江湖经验与见识来言,我倒是还可能对你有所帮助。”

  “那就多谢姑娘了,云姑娘到镇江是……”

  “毫无目的,江湖上玩久了,在家呆不住,因此打算到处玩玩。”

  “那好极了,姑娘既然没什么事情,如果不怕麻烦的话,可否同至客室品茗?”

  “请客,我可是很大方的。”云绮霞落落大方,标准的江湖儿女,爽朗个性:“不过我今天有点小事情要去办理,明天我请你到富春园去吃红叶茶,听说这是镇江的特产。”

  “也好,云姑娘住在……”

  “西院上房西院六室,宗公子你住……”

  “也是西院,不过在甲字三室,与姑娘相隔一座小院子。”

  “那我明天来约你,明儿见。”云绮霞笑吟吟地说完,有意无意向宗兴抛了媚眼,袅袅娜娜地走了,风华绰约,曼妙中有矜持,矜持中透着妩媚,裙袂款摆中幽香四溢。

  望着那动人的背影消失在福安轩大门楼外,宗兴陷入沉思,良久,良久,良久。

  “呜!”他突然不住点头自语:“先是两个小混混,然后是刺客灭口,接着是五毒妖他借故生事,看来对我谋害的行动已经展开,不行,这个形势我不喜欢,我不能坐在这里等他们上门,必须采取主动,嗯!今晚到香华园去,嘿嘿!我烧听雨轩,他们就烧了我的家,今晚我再烧香华园,以后还有他们的老窝,我看他们又能把我怎样,杀人、放火、不错,以后就这么办,先杀人,后放火,斩尽杀绝!”回到客房中,他想起了云绮霞,这位美丽大方的江湖女英雄,的确是令人心动,真是位可人儿。”

  宗兴久习移魂转魄大法,他用情可能会真,会切,也懂得珍惜,但他决不可能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如果有了两个女人,以后说不定会有三个,四个,甚至更多。

  他的内心深处,在冷寒雪,楚秋莹的影子旁,又印上了云绮霞美丽超脱的婀娜倩影。

  美丽的女人,对他来说,无疑都具有吸引力,因为他本身就是个久习奇功的令女人动心的男人。

  虽然不知云绮霞的身份,但他认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云绮霞是个妩媚,可人的少女就行了。

  自午膳过后,盯梢,监视宗兴的眼线。看到宗兴进房关门,以后没有再出来,便以为他大概是睡着了。

  而此际在东厢房丙字五室中,云绮霞正在床上与一个男人在颠驾倒风。

  男人,是惜花对圣手叶怜花,这次三尊府主执对付煞星宗兴的首脑。

  云绮霞,那不就是欲海妖姬云治红吗?

  不错,以她大白天敢宣淫,还有在床上那放纵,淫荡的动作浪语,除了欲海妖姬迪天下间再没有第二个女人。

  “嘻嘻……,叶先生,你这七擒七纵探花心火候的确高明,不愧为当今花中圣手,床上行家。”欲海妖姬淫笑着道。

  趴伏在她胴体上的惜花圣手也连声道:“小妖精,你这紧课玉柱吸精华的大法同样高明,不是我这锁阳大法,换了个人一定会不知不觉被你吸尽元阳成个干尸。”

  “叶先生,在你面前我哪敢班门弄斧呀。”

  “嘿嘿,小妖精,对男人你还不是一视同仁。不过,叶某敢说天下间令你欲海妖姬九起九落的男人,除了叶传花,决无第二个男人。”

  “叶先生,能抗我这姹女吸元大法的,的确只有你这位惜花圣手。

  小妖精,你是不是打算用这方法去对付煞星那小子。

  “不错,我的变形术十分高明,成功地扮了一位纯情玉女的形象,那小子是个花花公子,这一回,我是没放窝弓抗猛虎,安下金钩钓蚊龙,那小子决逃不脱我的掌心。”

  “不是掌心,是你的阴户花蕊,小妖精,你是,还弄巧迎寻欢客,温香玉阴废闺美男。”

  “讨厌……”

  “哈哈……”

  “叶先生,你在上面干了我这么久,现在总该轮到我主攻了吧?”

  “小妖姬,叶某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那咱们玩,倒浇烛头,怎样?”

  “你说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位欲海妖姬已一个翻身,变下为上。骑在叶怜花身上。

  不表这二人寻欢后的疯言疯语,再说宗兴住的那间客房,房门除晚膳之时开了一会儿之外,便一直都闭着,监视他的眼线亲眼见他从食厅用完膳后,便回房关门闭窗熄灯,这之后,便有唆唆的摊被声响,所有的眼线,都认为他呆在房内睡大觉,却不知他赶到了离城十五里的香花园。

  自盛昌船行被烧,煞星宗兴再现,这所香华园内。

  所有的警哨全作了位置的变动,一到天黑,全园便笼罩在漆黑诡异的气氛中。

  屋檐廊角上所有的风险,铁马全部收起,夜风软吹,香华园中一片生寂。

  在这种规模大,亭台楼阁房舍连云的别墅中,尽管所有屋宇的布局有一定的规范,但多少有些变化,陌生人白天进入,也可能弄不清方向,不知身在何处,到了夜间,置身其中,更是难分清东西南北,内堂深院中的主人居所外人更是难以摸清。

  宗兴在三更起更不入,便鬼悠似的飘向全园的主楼——迎香楼。

  大热天的晚上,蚊子特别多,守夜放哨,还真不是滋味,所有的伏哨部藏身暗中,不言不动,没有人敢出声发牢骚,也没有人敢偷懒打磕睡,在小花径右边的一株老槐树下,外围的暗哨已被宗兴收拾得就剩下这一个人了。

  老槐树磊树茂虬根环结,人贴树隐伏,如果不移动,即使人走至切近,也难以发现树下有人。

  这位伏哨是个行家,一个有经验,肯尽职心责的行家,从上哨起,他没有移动分毫,甚至连人也没动一下,在这盛夏之夜,蚊叮虫咬特别厉害,象这种大树之下,更是吸血蚊蝇的乐园,人在树下呆久了,保证被叮咬得你浑身发肿,奇痒难耐,只是这位伏哨。他似乎受得了,不在乎。

  宗兴贴在地上,整个人好象成了一张扁平的人皮,以令人难觉地缓缓移动,慢慢的绕向树后,相距在三丈外的伏哨,他竟然没有发现业已欺至树后的黑影。

  伏哨隐身树下,一双鹰眼可以监视到花径之外的每个角落,任何物体想接近花径尽头的小园门,很难逃过他的眼下,可是,他就是没能发现自他眼前绕至他身后的宗兴。

  无声无息,一双坚强而有力的大手,一只勒住了伏哨的咽喉向后扳,一只拧住了伏哨,使其毫无挣扎的余地。

  “噤声,你如果想死,就出声试试,我赌你快不过我发力。”宗兴在伏哨耳边低声警告。

  伏哨惶恐地摇头,表示他不敢赌。

  扼住咽喉的大手力道稍松,他可以吃力的呼吸了,但双肩穴已被封死,没有反抗的能力。

  “你……你是……”伏哨吃了一惊。

  “煞星宗兴!”

  “老天!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解决了前面的暗哨。”

  “你……你是说前面四个……四个全……全死了……”

  “当然,不然我怎能安然到此。”

  “请……请手下留情……”

  “现在该我问你了,你是三尊府的人?”

  “是的,宗爷你……”

  “我的船行是不是你们的人放火干的了”

  “我……我不知……知道。”

  “你们在这里的主事人是谁?”

  “是七位客卿中的叶先生。”

  “叶先生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发誓……”

  “贺三爷在不在此?”

  “在!”伏哨是有问必答。

  “在什么地方?”

  这位伏哨眼中闪过一丝狡黯狠毒的神色,他答道:“就是迎香楼中。”

  “迎香楼,我还真是瞎猫逮着死耗子了。”宗兴怪腔怪调邪笑道:“贺三爷这老小平害得我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我找了他这么久,怎么就没有想道他会躲在这里享福?以那老小子的德性,此刻一定搂着娘们睡大觉,我却在这里提心吊胆四处找他,嘿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日我看如何将这老小子整治得死去活来,你对我没用了,可以向这可爱的人间告别了?”

  “饶……”伏哨只觉扼住咽喉的大手一紧,便脑袋一歪,走完了他的人生路。

  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小圆门内的两个伏哨,宗兴直往迎香楼深入,刚走几步,他的鼻子闻到了一丝怪味,他轻咳了一声,马上驻足四下打量,东瞧一下,西摸一下,然后喃喃自语道:“迎香楼是香华园的禁地,却只有两位警戒人员,原来有高明人物在这里布下了奇门生克大阵,引人入伏,有进无出,难怪他们敢如此大意,布下这种玩意,让入侵者通过外围警戒之后,他的警觉性松懈,一定会长驱直入。而他们却只需在里面等鱼儿入园,候鸟儿入笼,幸亏发现得早,不然的话还真他妈的阴沟里翻船,让那帮家伙给坑了,怪不得刚才那家伙很爽快告诉我贺三爷这老小子躲在这里,原来是想摆我一道。嘿嘿,碰上我这个大行家,明日你们这帮家伙准备办丧事!”

  他在一个花坛下隐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芦笛的细小银管,然后凝神静气放在嘴边轻轻吹奏。

  一种若有若无的怪异声浪,低沉幽弱,时断时深,不绝如缕,听到的人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一旦发觉到声音确实存在,却又被这种声音吸引越听就越想听,就象吸毒的痛君子一样,明知有害,但吸了还想吸。

  不一会儿,这种靡靡的音浪,绵绵不绝地在香花园中飘荡,持续了足有一个时辰。

  停止了吹奏,宗兴将银笛收好,眼中闪过一丝狠的凶光,肆无忌惮地朝迎香楼走去。

  东绕西转,有时候在原地打转,最后他在通过一株矮松后,顺利地进入迎香楼中,一路上,六名隐在暗中等入侵者自投罗网的伏哨,全被他无情地拧断脖子送上西天。

  搜查了三个房间,又点了九位男女的死穴,这些人全都是在昏昏入睡之中不明不白的下了地狱,正是一睡便长眠。在第四间房中,宗兴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这间房只有一张大牙床和一个梳妆台,透明的罗纱帐中,二女一男三条白羊紧紧地睡在一起。掀开罗帐,只见牙床上的绵被全堆在里,贺三爷赤条条地睡在两个一丝不挂的美女中间,酣睡正香。

  宗兴毫无顾忌地打着火石,点燃了梳妆台上的火,然后再回到床前。

  一声轻咳,他惊醒了床上之人。贺三爷毕竟是习武之人,警觉比两个裸女高得多,一惊而醒,挺身而起。

  烛光耀目,室中通明,他看清了站在床前的宗兴。

  “宗兴!”贺三爷一台惊叫,赤条条地跳下床,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然就是三拳六肘外带四记弹腿,出招一气呵成,拳脚工夫火候相当精纯,是位好手。

  但宗兴比他高明得多,不言不动,任由贺三爷尽情发挥,好似沉重无比的拳脚不是加诸在他的身体上,而是加在一尊石刻塑像上。

  贺三爷发觉自己的拳脚完全不像在一个人的身上,那是山石,是金石,巨大的反震力震得他手脚发麻。

  宗兴一把抓住贺三爷那招发双龙抢珠的右手,一记反扭,“咔嚓”贺三爷的右臂便成了可以任意转向的万能手,但却不能使力。

  断骨之痛使得贺三爷象杀猪般的大叫。

  毫不怜惜,“砰!卟卟卟卟……”拳掌着肉声响似连珠,贺三爷成了团让人摆布的砧上肉,时而飞起,时而跌落,时而撞墙壁,时而摔在床上。

  痛苦的惨叫,成了无力的,贺三爷躲在地上,脸上被一只靴无情地踩着,他被打得五荤六素,口鼻全是鲜血,不知人间为何物。

  两个裸女早已惊醒,吓得两人抱作一团,不住发抖,头也不敢抬,想喊救命,可是口中却发不出声音,因为她们吓呆了。

  贺三爷终于发觉厄运已经来临,他的眼中涌现绝望的神情,五劳七伤的身体不住发抖,不知他是疼痛难忍,还是恐惧至极。

  “贺三爷,久违了。”宗兴阴森森地道。

  “饶……饶……饶命……”脸被踩住,嘴被压迫,加上心中的恐惧,他是语成声。

  “告诉我,我们宗家哪一辈子跟你有杀父仇,夺妻之恨?你要如此害我?”

  “饶命……”

  “告诉我!”声音阴沉无比,脚上一用力,有牙齿脱落的声音传出。

  “呃……我……我没……没有……”

  “既然我们前世无仇,那是今生有恨了?”

  “也……也……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我身不……不由……由已……”

  “沉船案是你下的没错吧?说!有哪些人参与”

  “歼……歼击……江堂的人……”

  “奚成栋有没有份?”

  “他……他是策划……划人……”

  “林定一呢?”

  “他……他也……也是……”

  “叶先生是什么人?”

  “他……他是客卿……”

  “我问你他的身份?”

  “他是惜……惜花圣手叶……叶怜花。”

  “我的船行是不是你们烧的?”

  “是……是……”

  “是什么人?”

  “阴……阴魂不……不散……”

  “你们三尊府有没有人参与?”

  “狙……狙杀堂……”

  “认不认识这玩意?宗兴说着从怀中拿出那枚差点要了他的命的百寿无常锥,放在贺三爷的眼前,蹲下身问。

  “百……百毒无……无常锥,这……这是千手如来郭侗的独……独门暗器。”

  “千手如来是不是你们三尊府的人?”

  “不,他是森……森罗院猎……猎堂堂主。”

  “你说谎!”

  “千……千真……万确,我发……发誓。”

  宗兴徐徐起身,默默望了手中的百毒无常锥一眼,收起放入怀中,继续问道:“惜花圣手叶怜花今晚为何不在这里?”

  “他……进城去了。”

  “是不是对付我?

  “我……我不知……知道。”他在说谎。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是表示你对我没有什么用处了,为了那些无辜的冤魂,你必须从这个世界消失,否则,那就太不公平了。”

  “我……”

  “卜噗!”话没说完,资三爷他已根本无法再讲,因为他的脑袋已经被宗兴一脚踩得成了一个烂西瓜,死人怎么会说话?

  一不做,二不休,宗兴将那两个裸女也一并杀了,然后开始放火烧园,似乎这段时期中,他对放火独有嗜好;杀人,放火,他的心态彻底的变了,变得残忍,冷酷,变得让人莫测高深。

  是什么原因让他从一个心慈手软和蔼可亲的年轻商人,一举变为如此冷血,如此残忍?无他,只有一个字:仇!仇恨,往往令人疯狂、它能彻底改变了个人,转变之大,之可怕,令人难以想象。

  待冲天大火惊醒了香华园附近的居民,一个个敲锣打鼓提桶持盆,高喊着救火的口号出来救火时,已是快五更天了。

  当宗兴踏上回城的路时,官道上早起赶路的旅客已有不少。他并不知道他在无意中躲过了一场大劫,因为当他从福安轩的客房中悄然而出,赶到香华园杀人,放火时,一场针对他的阴谋诡计,也在同时顺利进行。

  三更天正是宗兴侵入迎香楼的时候,在福安轩的客栈中,同样是一片沉寂。

  宗兴所居的客栈中,无声无息,有心人以为他在入睡,因为眼线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离开客房。

  左右邻房之间,忽然飘出一种极淡极淡的香味,却又似香非香,即使嗅觉最敏感的人,也感觉不出这种极淡的气味。

  三更、四更,到四更未,这种怪味充满了这一进客院的每一间客房,绵绵不断,嗅久了,更难分出这种气味有何异处。

  宗兴住的这间客房无声无息,毫无异样,里面无人,当然毫无动静,但没有人知道。

  这院一片死寂,到四更未,客院之申再也没有任何人走动,连值夜的店伙计在路过这进客院时,闻到那种怪味,也糊糊涂涂在走道上睡着了。

  四更将近,右邻房的门悄然而开。

  这间客房住的旅客,是午间落店,到府城投亲的一对农家姐妹,两个小村姑清秀可爱,因家乡闹饥荒,赶来府城投亲,偏偏亲戚出远门,因此她们只好在这治安较好的福安轩投宿,至于她们家闹饥荒,又哪来的银钱住福安轩这种高级客栈?没有人去留意,因为两个小村站的楚楚可怜之态,让人根本无心去想。

  两道娇小的身影象老鼠般从右邻房中钻出来,正是两个小村姑,无声无息地潜入宗兴的客房,一在门一在窗,仔细倾听客房中的声息。

  没有人会怀疑两个可怜的小村姑,会在五更天的时候出来为非作歹,尤其是五更初,正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这期间,连夜间活动的蛇鼠,也已返回洞穴,宵小毛贼们早该满载而归。

  这个时候,正是宗兴踏上回城之路的时候。

  房内无声无息,整座客栈也是无声无息。

  两个小村姑用极为熟练的技巧手法,开始撬门卸窗。

  微风飒飒,三个黑影从对面屋顶飘落。

  两个小村姑一打手势,三人立刻一人飘至门口,二人移至窗前。

  窗本来就是半开的,大热天,旅客怎能紧闭门窗而睡?要是中暑了怎么办?所以宗兴也不例外,并没有关上窗睡觉。

  窗早启,一个小村姑和一条黑影悄然钻入,接着房门从内开启,五个人全部入室。

  福安杆的上房,摆设十分华贵,家具也齐分内外两间,有两套家具,宗兴睡在里间。

  五个人进入内室,火刀一擦,火把子火焰上升,房中一亮。

  入室的五个人,已有三个人堵在床边,七首刀剑齐出,动作相当敏捷,床上的人如果惊醒,已来不及做出反应挣扎。

  “咦!人呢?”出声的人是灵猴袁灵,掀帐起被,手中刀不知往何处放。

  床上空空如也,夏日盖的薄被下没有人,只有一个枕头坚放装成人形。

  “不可能。”声音是乾坤神手的,他口气十分坚决:“外围我派十五个人负责监视,没有人能离屋而不被发现。”

  “人的确不在床上。”灵猴袁灵说完开始搜索房内的每一个角落,“这一间客院的人全都昏迷不醒,不可能有人走动,宗兴这小子竟然不在房中,一定昏倒在某个角落中。赶快通知外面监视的人,进来全面搜索,人一定还在!”

  乾坤神手匆匆出门,向外连击三掌。

  “人不在房中,你们居然毫不知道?”灵猴袁灵用责备的口气问两个小村姑。

  “不可能,我从墙缝中亲眼看到他熄灯上床,一直就无声无息,门窗都在我和萍姐的监视下,猫鼠外出也不可能逃过我们姐妹的监视,人绝对不会外出。”

  “即算他真的溜走了,你们派在外面监视的人难道就一无所见?”被称为萍姐的小村姑娘语气不悦,显然对灵猴责备她们姐妹表示不错。

  “把人召来,搜索客院的每一个角落。”乾坤神手悻悻地说:“我不相信他会变,变成蚊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飞走了,一定还在店内,昏倒在某一个角落中。”

  在外围监视的共有十五个人,加上房内的五个人,共二十个人开始在客院中悄悄地彻底搜查,每一进客院相隔不远,因此不能太放肆,以免惊动其他人,造成混乱局面。

  十间客房逐一搜查,二十六名旅客全都昏迷不醒,云绮霞也不在其中。

  仔细搜查一遍,可就是没有宗兴的影子。

  “糟!”真让这小子逃掉了,这个煞星他只怕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灵猴不得不承认这次计划的失败,“如果那小子另有阴谋,大哥,那我们可就不妙。”

  “一定不妙,我得走,我不能坐在这里让煞星痛宰,这里我是不能再呆下去了。”乾坤神手忧心仲忡的道:“兄弟你也跟我走,所有的人全部撤走,保命第一,堂口可以另建,命却只能死一回,快走,”趁天未完,通知我们的全全部撤离镇江府镇,千万不能有人落在煞星手中,否则大事不妙。”

  乾坤神手喊走,灵猴袁灵他是求灾害不得,一行人什么事都没有收拾,匆匆离开福安轩。

  真是作贼的心虚,宗兴其实并没有想到乾坤神手会算计他,但他们这一走,可不是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天一亮,福安轩可是闹翻了天。

  西厢客院的二十七位旅客全部昏迷不醒,天亮之后别的客的旅客经过,发现了昏倒在走道上的店伙,大叫之后大家才发现。

  店主与伙计有一大半不见了人,没有人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所有的旅客都怀疑这种客院中了邪,在闹鬼,吓得一个个赶紧收拾行李投往别家客栈。

  二十七位旅客经有经验的人用冷水救醒,一个个茫然不知所措,弄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会昏迷不醒。

  在店里最混乱的时候,宗兴出现在店中,问明情由之后他心中大叫侥幸,昨晚一定有人图谋暗算他,被他无意中逃脱杀身之劫。店主和大半伙计失踪,宗兴由此想到从贺三爷处得到的口供,一定是森罗院中人干的。乾坤神手的身份也早知,但却从没有怀疑过他,这次无意逃此大劫,也许是天意。

  上次偷袭他的蒙面人,证实了是森罗院的人干的,但他弄不明白,为什么森罗院中人也要对付他?

  这一回自己可算是中六合彩了,三尊府,五龙楼,森罗院,这江湖三大势力,全成了他的仇家,今后的日子一定难过。

  为了防止这类事件再次发生,伤及无辜,他不敢再住客栈了。但目前福安轩却是十分理想的安身之处,因为所有的旅客都吓跑了,连伙计也跑了,全店就剩下他一个人。

  城郊香花园失火的消息传到城内,再加上福安轩的变故,镇江城中一时之间又是谣言四起,风雨欲来。

  险恶的环境不得不使他提高警觉,时时小心,他认为自己必须好好将形势分析一下,作出具体的,完善的行动计划,不能再没有目的的等人来杀自己。

  三尊府,五龙楼,森罗院三家强仇,素来彼此都在勾心斗角,谁都想吞并谁。按理,他们三家不会联手对付自己。但世事变幻,难以预料,什么事都有可前发生,更何况人心难测,这一点,他不能不防。

  五蝠血令,还不知是友是敌,血罗刹冷寒雪所订半月之约还有三天,只有等见到冷寒雪,他才能知道结果。

  仇势太大,他一己之力太单薄,纵有霸王之勇,前景也不太乐观,他认为有找帮手的必要了,但他初出江湖,只有仇人,哪来朋友?凭他的尊严。

  他不可能向楚秋莹的炼魂谷求援,小雪,她只是一个姑娘家,虽是个好帮手,但他总认为一个男人,绝不能依靠女人。想找朋友,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浪迹天涯,在江湖中找志同道合的朋友,因此他决定在等冷寒雪之后,开始正式的闯荡天涯。

  福安轩中静悄悄的。宗兴一个人坐在食厅之中沉思。

  “宗公子,一个人坐在这儿想干什么?”银铃般的嗓音自门口传来,仍是上身黄色衣裙的云绮霞飘然而来,纤腰轻扭,裙袂飘香。

  “哦!云姑娘”,宗兴闻声扭头:“云姑娘昨晚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云绮霞早知福安轩的变故,她盈盈走至宗兴旁边,抽出一条长凳坐下,粉脸含热道:“老天爷保佑我,让我仅仅只是昏迷,如果让我知道这帮天杀的家伙是谁,我一定不会轻饶他们。”

  “云姑娘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宗兴问:“福安轩的东主走了,你不知道”?

  “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个该死的东主是什么人?这家伙又不是江湖中人,遇上这种事,只能怪我自己招子不亮,落了黑店。”云绮霞叹然说道。

  “姑娘不知道最好,免得卷入是非圈中,云姑娘这时来是……”

  “我刚才已经搬到悦来客栈去了,来这里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你,你忘了我们昨日之约吗?”

  “云姑娘宠约,我怎敢忘怀。”宗兴一扫脸上的愁容:“不知姑娘之约还有没有效?”

  “当然有效了,我这人最守信了,我来找你,就是怕你因为店中出了事,你找不着我,特来找你的。”

  “我刚才还在愁找不到云姑娘,云姑娘这么有心,我真是深感荣幸。”

  “宗公子,你可别自作多情,江湖中,追求我的年青俊生一大打,我来找你是不想失约,你可别表错情了。”云绮霞妩媚地娇笑道。

  “云姑娘,表错情没关系,重要的是我总算知道云姑娘是名花无主.”宗兴极有风度地笑道,动情大法不知不觉发生了功效。

  云绮霞没来由的芳心砰然一动,这个久经欲海的妖姬,内心中那根从未拨动过的情弦被挑动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妩媚地白了宗兴一眼:“怎么了?莫非宗公子有意追我?”十足的江湖儿女豪迈个性,心直口快,心里想什么,口中就说什么,大方得可以。

  “云姑娘,你不会不给我一个机会吧?”

  “宗兴脸上的笑容十分动人。

  心弦又是一跳,云绮霞不知不觉好象忘了她的本身是谁,脸上涌现出情窦初开的少女才有娇态,娇声道:“宗公子,我可是很难追的呀。”

  “难没关系,追女孩子,越难得到,才越会珍惜,云姑娘,我这人别的没有,耐性可是足得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云姑娘应该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冷血美人。”

  “宗公子,那可不一定哦。”

  “金石尚能开,难道铁石不能化?”

  云绮霞美目中涌出妩媚的少女娇态,欲海妖姬的妖艳风情,不知不觉被她自己扔到了九宵云外,她娇声笑道:“宗公子,你追每个女孩子的时候,是不是都这么说?”

  “云姑娘,并非每一个女孩子都能让我心动,这样解释,满意吗?”

  “宗公子,听说你以前很风流的?”

  “人不风流枉少年,云姑娘,以前的荒唐,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让我动情的,云姑娘是第一个。”他开始猎艳了。

  “宗公子,你有一张很会逗女孩子的巧口,但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云绮霞笑道,眼中的神情很奇特,属于女孩子注视心上人的那种脉脉含情的眼神。

  这种眼神对宗兴来讲,简直太熟悉了,他的面容永远是那么令异性心动,“云姑娘,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谈了这么久,云姑娘,能不能赏脸与我共进午膳?”

  “宗公子,我可以拒绝吗?”

  耸耸肩,宗兴笑道:“云姑娘,无所谓了,我说过我是很耐心的。”

  “你这么说,我倒是不能拒绝了,宗公子你准备请我到哪里去吃午膳?”

  “云姑娘,群仙阁的海鲜席十分著名,你如果有兴趣,我们就上那去。”

  “宗公子,走吧,我向来最乐意别人请客的。”云绮霞毅然起身笑道。

  “多谢姑娘赏脸,我们走。”

  群仙阁位于京口码头那条长街的北端,酒菜极负盛名,价钱比福安轩的还要贵一倍,决不是升斗小民敢光顾的地方。

  船行虽然破产了,但钱宗兴有的是,至少存于富贵钱庄的钱,足够他花大半辈子。

  群仙阁傍着清河而建,楼上的雅座名副其实,厢座一间间隔开,前面一排雕花排窗,可以看到下面清河的盛况,从河面传来的习习凉风,让楼上暑气全消。

  如果是晚上,从这里可看到有如天下繁星般的一排排船灯,那时熄掉厢楣下的小灯笼,一面观赏夜景,一面与红粉知己倾谈,可谓人生一大乐事。

  所以,镇江府的达官贵人,都爱携美同游,到群仙阁买醉寻欢。

  午间虽无夜景可观,但漕河河面的热闹盛况,一样让人看了动心。

  宗兴要了一间临河的小厢房,有云绮霞在他没有叫酒,以茶代酒表示尊重,表示他的女伴不是风尘女子。

  这里经常有食客携美来光顾,店伙们的眼光都是雪亮的机伶鬼,知道在那些女人面前应该恭敬尊重些。

  云绮霞就是属于应该尊重的女人。

  她薄施脂粉,国色天香,三丫鬓仅用珠花环作饰,大袖罗衣与风尘女子的短袖薄衫完全不同。她在楼上一亮相,风华绝代庄重矜持,象是仙子下凡,仙子岂能亵渎?她引起了食客们的注意和喝采,但没有人敢用色情的目光向她凝视,很多人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厢座无须担心有人打扰,连店伙也不敢不听招呼擅自闯入。

  两个人以茶代酒谈笑风声,言笑宴宴,凭窗进食,十分悠闲。

  云绮霞自称是四大世家白云山家的子女,不愿靠白云山庄的名头受人尊敬,自己想在江湖中创建自己的声望,她出道四年了,江湖五朵名花中,碧玉兰花云绮霞是顶顶大名的江湖女英雄。

  一个大姑娘在江湖上有什么好闯的?一般的看法,如不是卖解的女人,就是跟着男人浪迹天涯,其实不尽然,江湖中,有许多世家名流中的千金小姐,跟随长辈亲人到天下各处游山玩水,增长见识;有些江湖女强人自愿充当红粉煞星,女强盗,有些女浪人,则在江湖中四处鬼混,当然还有许多,许多……云绮霞很喜欢说话,她讲了许多有趣的典故和名人事迹,宗兴无疑是个好听众,他没有发挥他的口才。只是用心地听着,不时问这问那。二人有说有笑极为投缘。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这个局面,宗兴似乎是客,变成了云绮霞逗他说笑了。

  终于,他们二人从天南地北转入了正题。

  “宗公子,我想知道是什么人要对付你?竟然如此不择手段。”云绮霞单刀直入问原因,“目前江湖局势十分混乱,酝酿了几十年的正邪冲突决裂在即,而镇江,无疑成了江湖风暴的中心点,江湖中的好几个大组合的堂口在此被挑,许多江湖好手应达官贵人的聘请赶往镇江,宗公子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物?竟然让你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社会名流,一下子成了要浪迹天涯的亡命之徒。”

  “说出来也许姑娘不相信,连我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而经过这段日子的变故,我的仇家都明朗化了,这些人的来头都很大,而且都迫不及待地要铲除我。”

  “他们是些什么人?”

  “我这些仇家,势力之庞大,可谓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计有三尊府,五龙楼,森罗院,阴魂不散,六亲不认,玉观音,鬼手阴爪,很可能还有五蝠血令。”

  “老天爷!怎么这些黑道凶邪全被得罪了?他们当中随便一个就能让人头痛,而你一下子全惹上了,宗公子,你的日子可难过了。”云绮霞摇头苦笑。

  “还不止,那日杀了五毒妖仙,只怕环宇五妖仙的其它四个不会放过我,另外黄山听涛山庄我早晚尚要跟他们了平公道。”

  “宗公子,听你这么一说,几乎是整个江湖中人都将成为你的仇人,你回后在江湖上可就寸不难行了。”

  “难行也得闯,我煞星的绰号可不能凭白让人叫,我要用事实证明煞星到底有多凶,究竟什么样的人才称得上真正的凶魔恶煞。”

  “宗公平,你好狂!”

  “云姑娘,不是狂,我是逼上梁山,死鸭子上架——硬赶。”

  “宗公子,假定你的这批仇家,不断地派人计算你,你难道就一天到晚;无时无刻都提防他们明攻暗杀,在死亡的威协下,提心吊胆等待灾祸临头?”云绮霞的弦外之音极为明显。

  “不会这样,因为我会采取主动,我会用手中斩天斧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他们人多势众,杀十个百个不足让他们胆寒,但我如杀上千上万,杀他们尸堆成山,血流成河,我不信他们还敢来找我。”宗兴毅然说道,眼中涌出怕人的神光。

  “宗公子,你的做法很正确,除去威胁,的确是最佳的保命金科玉律,人只能死一次,决不能让他们有成功的一次机会。可是,宗公子,你有没有想到过蚁多咬死象,狐狼也怕群羊,你一个人,能应行付了吗?需不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我的功夫很好的?”

  “云姑娘,你没有必要……”

  “宗公子,你说过你要追我,不是吗?我接受你,那就表示我们已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朋友有难,我怎能坐视不理?”云绮霞坦然迫视宗兴,眼神大胆,狂野,热情。

  “云姑娘,多谢你的厚爱。”他正经地道:“爱一个人,必须给她幸福,在我的事情没有完全解决之前,我不会放开手脚追求你,因为这么做,对姑娘来讲,太不公平。我不能让一个我所爱的姑娘整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云姑娘,我十分理解你的想法,武林儿女为朋友两胁插刀,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云姑娘,除了朋友之间的义道外,还有一点十分重要。”

  “你的意思……”

  “尊严,男人的尊严。”

  云绮霞注视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所谓祸福无门,唯人自找。”宗兴说得极为郑重:“一个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必须要在这莽莽红尘中,有责任,有担当,全力自己解决自己的困难,我爱上你。就必须对你负责,对你的生死安危负责,但以我目前的处境,我不能保证,所以能不能陷云姑娘于不义。”

  “那你为什么说要追我?”

  “我的意思……”

  “我不管你的事由是什么,因为你追我,我接受了,重要的,是我爱上了你!”云绮霞神色十分庄重,任何人都看得出她是认真的。绝不是开玩笑,说着玩。

  “云姑娘,我追你是开玩笑的。”

  “但我是当真的,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爱上了你,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为所爱的人奉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这是义不容辞,所以你的事,我必须管。”

  “你会后悔的。”

  “决不会!”

  “那你好好准备”。他有意无意紧了紧背后的斩天斧,突然放下筷子。

  任何时候,他的斩天斧都不离身,连睡觉都枕在头下,仿佛斩天斧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因为险恶的江湖使他不得不加倍小心。而斩天斧,就能带给他安全感。

  “准备什么?”云绮霞信口反问,似乎大感困惑。

  因为宗兴的神色,在这一刹那变得十分奇怪,他的那双虎目,似乎变成了一泓深不可测的深潭,黑得怪异,黑得阴森,黑得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在以往,这种眼神与异性深情的凝视十分近似,这种眼神,只有敏感的同类,方能体会它的可怖寒意,但异性却会因为感情的关系而误解其中的含义。

  云绮霞,就是用异性的想法,误解了他眼神的含义,将他挪动斩天斧的动作,当成了准备宽衣的举动,所以她在问了之后,脸上红云倏然而现。

  “你留心听听,一定可以听出一些征兆。”宗兴的语气有了明显的改变;“恐怕,我已经将你拖进这场大劫难中了。”

  云绮霞这才猛然警觉,原来自己表错了情。

  厢座中看不到全楼的情景,甚至相邻的厢座也有屏风彼此隔开。只能从屏窗看到外面的河面。

  午间,正是食客最旺,生意最好的黄金时节,全楼该有百余名食客,应该有喧哗笑语声,甚至应该有召来陪酒的歌妓音乐声。

  可是,整座群仙闻静得可怕。

  两个人由于意气相投只顾倾谈,竟不知楼上发生了变化。

  “人都走光了?”云绮霞惊然变色。

  “该走的都走了,而该留下的,也全都留下了。”他一面说,一面撤出了寒光闪闪的斩天斧,“拿起你的剑。”

  “你不打算跳水逃走吗?”云绮霞一边拔出手中宝剑,一面望向窗外。

  楼倚水而建,高仅丈余。但加上漕河下沉的河面,高度足有两丈五六,下面没有船停靠着,跳下去必定落水。

  “我没有跳水的胃口。”宗兴摇摇头:“我现在只想杀人,准备好了吗?”

  “嗯!”姑娘一点头。

  一掌将屏风向外击出,“哗啦!”响声中,整座厢房倒塌。

  外面的大食厅中,一桌桌残席酒菜仍在,但所有的食客全不见了,店伙的影子也不见,楼上只有九个黑衣人。

  九个人都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因为他们都戴着仅露双眼的黑头罩,九双怪眼阴森而杀机流炽,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九个危险人物,是九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

  九个蒙面人显然对宗兴的反常反应有点疑惑哪有自己毁灭屏障暴露自己的道理?而且看他的情形,似乎早有准备,难道他具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你就是煞星宗兴?”中间那位又瘦又高,象根竹杆似的蒙面人阴沉沉地向宗兴发问。

  “如假包换,你们这几个见不得人的家伙又是哪个鸟窝里生出的混蛋?”他冷笑着问。

  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对要杀自己的人,用不着同他们客气。

  “大胆!”“唆!”中间瘦高蒙面人一声沉叱,左手陡然一挥,暗器的破空声比声音后发,但却先至,那多奇快的手法,似乎时间和距离都失去了作用。

  宗兴猝然向右一闪,一道电芒贴着左肩外侧一掠而过,穿墙而出,看不清暗器的形状,速度快得骇人,暗器消失不见,仍能感觉到肩膀处的那丝寒意。

  刚想出声骂人!糟,又是五道电芒分上中下三路,呈梅花状一闪而至。更糟的是,瘦高蒙面人两侧的其他八个蒙面人同时挫马步双手齐扬,十六只手射出暴雨似的外形暗器,控制了原三丈的空间,威力空前猛烈,存心一举毙敌。暗器落实,被击之人一定会成为一团刺猾。没有人能抵挡暴风雨的打击,除非他有三头六臂。

  宗兴他早怀戒心,不待目现骇色的云绮霞做出反应,他伸手一把挽住姑娘的纤腰,人向下一蹲,贴地掠出,然后不可思议地重新出现在左侧四丈外的一桌酒席旁,脱出了暗器网的威力圈。

  “你们这帮杂种好阴毒。”他阴沉地骂道:“不知你用这种阴毒的手段,到处杀了多少高手名宿,老天爷都不会饶恕你们这些冷血的谋杀犯。老天爷不罚你们,我煞星宗兴送你们进九幽地狱!”

  他的确惊出一身冷汗。假使不是他早怀戒心,有所防备,第一枚暗器便足以将他打入地狱,决难逃过这快愈电光石火的猝然致命一击;假使不是他够机警,身法超绝的话,那第二轮暴雨似的暗器网足以将他与云绮霞打得像马蜂窝。

  他心惊,云绮霞也大叫侥幸。

  九个黑衣蒙面人,同样也一惊,因为他们被宗兴神奇机警的遁形术吓一大跳。宗兴不但反应超人,而且他预测施放暗器之人的心态十分准确。显然也是个暗器的大行家。仓促之间九个人暗器齐发,每个人都对自己具深信心,认为绝对是发则必中,对方在劫难逃。因此没有人会有地面发射。而宗兴遁形的速度太快太神奇,没有一个人能抓住第二次机会发射攻击,九个蒙面人尚在惊奇为什么势在必中的突袭会落空,宗兴与云绮霞已不约而同发动攻击.两人都是怒火高炽,杀机暴涨,云绮霞更是心头狂怒,差一点不明白送死,她当然要发狠。

  二个人同出绝学,对这批阴毒的冷血杀手毫不留情,发动了雷霆万钧的攻击,不给他们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千魂灭!”沉叱之声震人心魄。

  这声夺魂散魂的怒喝尚在宗兴的舌尖打滚,也尚在空气中跳动,在人们的耳际回絮。斩天斧仿佛是发怒的八臂神魔的手臂,在无涛的力道生生不息的往反撞击中,耀目的冷电萤光,快得象是勾魂使者的诅咒,掣闪飞旋,寒光流灿,往四面八方迸发穿掠削劈横扫。在斩天斧尖端的兽头所发出的鬼哭狼嚎声中,强劲而无可匹敌地卷向九个蒙面杀手。

  云绮霞的攻击也在同一刹那发出,但见她身形晃动,有如幽灵野鬼,闪烁奔移中,一道道霍霍寒光交织重叠,成练,成山,如浪,如涛,似密云堆集,象浓雾翻滚,每道渴望饮血的光芒,仿佛要将她的对手撕割成千片万段。

  九个黑衣蒙面人虽是反应超人一等,但面临如此强大的攻击波,他们想躲想闪,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九个人的兵刃刚出鞘,一阵阵有如怒鬼号泣的惨吼狂呼,响彻群仙阁,血光崩射中。无数片沾着鲜血,碎肉,烂脏的衣襟纷纷洒落,在狂啸的罡风中形成了一幕五丈方圆的浓浓血雾,那种浓得刺鼻中人欲呕的血腥,充满了楼上的每一寸空间。

  罡风乍息,寒光幻灭,在蒙蒙血雾中,宗兴与云绮霞成了两个血人,在他们的四周,全是一块块碎骨烂肉,没有一具完尸。

  云绮霞惊骇地望着宗兴,因为她心中有数,前前后后她一共才杀了一个人,其他的八个则全是斩天斧下碎尸残骸。

  “宗公子,你刚才那是什么武功?”她心有余悸地问道,望着散布在四周的肉糜,她有呕吐的感觉。

  “力道与速度的结合,我自创的,今日是首次发利市,威力超出我的想象之外,这样更加让我充满信心去面对所有的仇人,我不信他们之中有人能挡我的全力一击。”宗兴傲然说道:“云姑娘,你武功也不错啊。”

  “宗公子,我的武功、呵,我心里有数。”云绮霞摇头苦笑:“刚才我只杀了一个人,其他八个人是被你一个人所宰,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什么人?云姑娘知道?”宗兴显然很知道这九个蒙面人的来历。

  “森罗院猎堂中的闪电九煞。九个冷血阴毒的猎手,猎人中的高手。他们九个人连五大门派的掌门都畏惧三分,宗公子却一人杀了八个,宗公子,你的武功天下大可去得,你所缺的只是江湖经验和搏斗经验而已。

  “云姑娘,初出道者,相信有我这种成就的人不多,而且我会进一步磨练自己。”宗兴自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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