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七章_[刀剑乱舞/暗黑本丸] 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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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七章

  在医院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这天,是审神者出院的日子。

  尽管不少的刀剑都表明了反对或者是漠视,五虎退还是坚持要迎接她出院,在一旁看到的一期一振、乱藤四郎、与鲶尾藤四郎也因为紧张他而跟了出门,他们来到了商店街的医院大楼。

  这里比起医院,更像一个经过精心装潢的酒店大堂,或者是市中心的商业大厦的接待区,无论是挑高的天花板、落地玻璃、还是看上去就让人想坐下的皮沙发,都给人一种宽敞舒适的感觉。

  五虎退小心翼翼的穿过忙碌的护士们,走到接待处面前,鼓起勇气说,「那、那个我们是来接审神者回去的。」

  那位坐在柜台后的小姐有些讶异,在沉稳的一期一振与个性外向的鲶尾藤四郎都在场的情况下,居然由向来害羞的五虎退来开口询问,实在是不常见——也许是什么试胆活动?她想着,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请问你们的审神者的编号是?」

  「呃我、我不知道」五虎退抱紧了怀中的小老虎,有些不安,但没有退却。

  她微微的睁大眼睛,似乎没有想过有刀剑男士连自己主人的编号也不知道,她立刻稍微掩住嘴巴,遮着失态的表情,问道,「那么,她的代号是?」

  「是枫大人……」

  「枫吗……」她点了一下头,然后埋首搜寻资料,好一会都静下来,那边只传来键盘的声音,然后她看着屏幕,说,「坂崎枫,编号3310……她在六楼的第二修复室,十三分钟后完成修复——那边的护士会带你们上去的,注意不要跟丢了。」

  这间庞大的医院就像一个迷宫,即使你目标明确的想到肠胃科,在让人分不清方向感的全白走廊里左转右转时,就算晃到了肝脏科也完全不奇怪,所以为免让人无止境的迷路,这里的病人与访客都有一位护士带领着走动。

  护士把他们带到一道白色的门前,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屏幕,显示着审神者的编号,还有尚余修复时间的倒计时,而房间里只安置着一个修复舱,它是一个巨大的直立玻璃圆桶,大量的管线连接在她的身上,为她提供着营养,也监察着她的身体状况。

  在修复液中沉睡的少女缓慢的醒过来,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在睫毛下的银眸反射着水光粼粼,宛如无机质的艺术品,又像已经死去的白珊瑚礁,失去了生命力,却仍拥有着某种夺去呼吸般的美丽。

  「好漂亮……」五虎退睁大眼睛,隔着玻璃看到里面的审神者,发出了如同在水族馆里看到了热带鱼的赞叹声。

  一期一振与乱也是第一次看到审神者置身修复的状态,但他们的重点落在她身上的伤疤上,大部分都是刀伤,穿透伤也有不少,它们层层叠叠的累加在一起,她几乎没有半片完好的皮肤。

  ——尤其是右半边的身体。

  乱藤四郎几乎不敢多看一眼,因为那就像在直视自己的罪孽,一期一振轻拍了他的背部一下……那不光是乱一个人的要背負的东西。

  在他们的视线下,审神者完全醒过来,一直戴着的呼吸器也自动脱落下来,修复液在管道中流散,她从修复舱走出来,本来在液体中轻轻飘浮的发丝黏在光祼的皮肤上,看上去像泊泊的水流一样。

  她接过了医疗人员递来的毛巾,拭擦干净自己的身体,并且注意到一旁带着羞怯的视线,「五虎退?」

  五虎退有些羞涩的说,「是、是的,是我……枫大人,我们来接您了。」

  「嗯。」审神者应了一声,安静的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衣物,一件一件套回身上。

  这个宽敞的修复室里,只有布料磨擦的声音,与空调运作的微响,一期一振沉默了一会,因为审神者的动作太自然了,他过了好几秒才发现直视女性穿衣并不合符礼仪,撇开视线,稍微干哑的声音尝试着打破僵硬的气氛,「……也许,您会想知道本丸的状况?」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在听。」她说,在套入裙子的动作中,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但不影响他听出某种平静的特质——让听到的人的情绪起伏也平静下来的感觉,就像她的灵力一样。

  乱和五虎退站在一旁,鲶尾则是用着有点好奇、又有点无法避免的忌惮看着审神者,就像看着一头凶猛的狮子,无论对方的姿态有多无害,都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到一丝紧张。

  「明白了。」一期一振吸了一口气,尽量用着平稳的语气报告道,「过去五天的内番都顺利进行,昨天在农田播种了,马匹的状态良好。远征得回来的资源刚好足以修复损伤。出阵次数是五次,目的地都是厚樫山,和泉守两次轻伤,同田贯三次轻伤,三日月一次中伤。」

  其实,他不太确定审神者是不是想知道他们出阵的伤势状况,但他不得不报告,因为她休养了五天,就为他们准备了轻伤、中伤和重伤各三十个手入灵力符——「您准备的灵力符还剩下很多。」

  也许是看到受伤的同伴能立刻得到手入,让人涌起了一种无形的感动,不少刀剑男士的态度都缓和了一点,而且她没有把五虎退和乱派出阵,这让一期一振稍微放下心来,甚至主动的询问,「枫大人……您能走路吗?」

  审神者被医疗人员们扶着坐在修复室的长凳上,在膝盖缠上了帮助固定的绷带,说道,「没问题,只是暂时不能进行剧烈活动而已。」

  这时,一位护士推门进来,把一份文件交到审神者的手中,说道,「坂崎小姐,这是您的出院证明书,请在这里签名,在下面的是您的负责医生给出的休假令,维持一个星期。」

  「请让我见一见医生。」审神者站起来说,她的双腿有些发软,晃了几下——当然她并没有真的倒下,只是稍微失平衡了一瞬间而已,在五虎退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再次站稳了。

  护士有些为难的沉默了一下,说道,「……但是,医生说不见您。」

  「……」审神者只好把手掌轻拍在感应器上,离开了这个修复室,然后径直的走向顶楼的诊症房间——也许大部分的病人都需要被带路,但对她这个常客来说,这完全没有必要。

  她知道在这栋大楼的顶端,有着一间四面都是落地玻璃的办公室,但因为地板和天花都是医院的白色,所以它看上去更像一间设计时尚的诊症室。

  她来到一道与其他房间没有分别的白色门前,清晰的敲响了门板,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请进」的时候,她对一期一振他们说,「稍等一下。」

  说着,她推门进入。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气质威严冷静,虽然他已经年过五十,但仍然眼神精明,身体健壮有力,看上去如同一个三十岁的男子。医生看到来者是她,本来带着公式化的表情微微的沉下来,「我记得,我说过不会见你。」

  「如果真的不见我的话,那就没有必要为我留下自由活动的权限。」她说——这个医院同时有着许多机密的科研在进行,为了保密,设下了让人迷失方向的结界,只有时之政府的相关员工才能分辨道路。

  医生一手纪录着桌上的病历,另一手用指关节敲着桌面,带着一种冷漠的节奏,「那份权限又不是我给你的。」

  「但你能把它收走,不是吗。」审神者站在他面前说,因为没有被邀请坐下,只是不为所动的站着、说着她的要求,「请收回那个休假令,我现在已经康复,没有必要休养。」

  医生看了看她仍缠着绷带的膝盖,语气很差的说,「请坐。」

  「谢谢。」她说。

  在她坐下的一瞬间,一叠厚厚的病历被重重的放到她面前,与桌子碰撞发出巨大的声音,灰星被吓得「吱吱!」的躲到她的头发里,柔软的羽毛轻蹭她的后颈——它在瑟瑟发抖,显然上次被一期一振抓住后,留下了一点阴影。

  她问道,「怎么了吗?」

  医生的嘴唇抿成一道紧紧的线条,彰示着一种非常不快的心情,「这是我想问的问题——绝食很好玩?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很好玩?」

  「我不是故意的。」审神者垂首说道,让灰星跳到她的手中,一手抚摸着它的背脊。

  「哦?那你也许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伤势严重到要进行膝盖重建手术。」医生淡淡的说,他揭开了报告的某页,「也许我没有上过战场,但哪些是可以避免的伤、哪些不是,我还是能分清楚的。」

  「出阵总会受伤,这不可避免。」她回避了正面回答——事实上,她确实从没有试过故意把自己送到敌人的刃下。

  「是吗。」医生可有可无的说,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似的,毕竟多年来他了解她的习惯。他从抽屉内拿出一封信件,递给她,「我只能说,你找错人了,这张休假令不是我要发的,你要找的话,就找参谋部的家伙。」

  「……你知道了?」她顿时发现了他心情恶劣的原因。

  「我知道了。」医生向后靠着高耸的椅背,低沉的说,「我还知道了,他们当初为什么对你的计划投下赞成票——现在,他们想要你做些什么,对于任何没有进展的行动,他们向来都没有多少耐心。」

  「但是,我还没有找到我的敌人。」审神者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直接拆开了信件,瞥了内容几眼,说,「他们就算再没耐心也要等,反正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了,不是吗。」

  「……枫。」

  她抬头,安静的倾听。

  医生突然像是感到疲惫似的揉着眉心,用手掌完全遮盖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给你签一张一生的休假令。」

  「你希望我退役?」她问。

  「前几天,绫音来质问我,为什么不让你进疗养院——」医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尽管我很不想承认,但我确实错了……当参谋部的人来托我传信的时候,我就知道根本就不该让你继续当审神者,是我低估了你的仇恨。」

  审神者顿了顿。

  然后,她轻唤了灰星一声,让它吐出了一个皱着的小纸球,它印着一个小小的符阵,当她的灵力发动时,那个小纸球化形变成了一个沙漏——那种古朴的、木质的沙漏,里面盛载着绚丽的彩砂,带着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精致。

  医生愣住了。

  他认得这个沙漏。

  那是他第一次与她见面时,他送给她的见面礼,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束着咖啡色的长发,看上去非常的稚嫩、柔软、带着她的初锻刀来到他面前。

  ——初次见面,我是坂崎枫。

  那个小小的孩子拥有着令人心生温暖的笑容,即使面对着一个绷着脸的陌生人,也不会畏缩或者退却,只是对他伸出了小小的手,期待着他的回应……这是一个早熟,但仍保有童真的小孩。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偏头——鹤丸,快点过来打招呼。

  ——欸、欸?我吗?

  她的鹤丸国永才刚刚显现不久,对于突如其来的叫唤,有些慌乱和手足无措的顿了一会,才轻咳了几声——您好,我是主人今天的近侍,鹤丸国永今后主人有劳您照顾了。

  审神者笑着说——医生,请多多指教。

  当时的医生已经在医院工作很多年了,远在时之政府招揽审神者对抗时间溯行军之前,但他从来没有试过负责这么年幼的孩子。他没有握上她伸出的手,而是把一个刚买回来的漂亮沙漏放到她的手里,用着一副成熟的表情说——装什么大人,小鬼就该像一个小鬼。

  她非常喜欢这件礼物,珍而重之的把它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

  这是一个精密地雕刻切割的木沙漏,彩色的沙子从一边的玻璃壶,慢慢地流溢到另一边,发出细碎的声响,就像时间长河流动的声音。

  他看着这对没有默契的生涩主仆,慢慢地成长为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拍档。

  他看着她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到成为一个散发着战斗气息的武者,然后陆续的听说她升等至A级,带着她的刀剑男士横扫演练场的奖项,无数次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成为时之政府的一柄锋锐无比、备受重视的利刃。

  无论她成长为什么样子,他都无法忘记,那一刻她接到沙漏的时候,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现在,她把它放在医生的桌上。

  「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说。

  沙漏倒转,开始流动。

  医生顿时感觉到一丝确切的心痛,他无法阻止她——事实上,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无法阻止她,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她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不会为任何事情动摇,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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